第五十章 此去四萬八千億公里
平泰州,彈丸之地,面積不到一千萬平方公里,位于隕仙界域的邊緣地帶。
邊緣,代表著遠(yuǎn)離界域核心的富饒,天地靈氣,修行資源,宗門勢力等都極其貧瘠。
邊緣,代表著緊鄰“仙氣屏障”,時刻面臨被迷霧吞沒的可能,更有恐怖的非生命體虎視眈眈。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來自心理上的壓力,卻是無法避免的。
有能力的人早就逃離這種鬼地方了,剩下的都是苦哈哈的凡俗百姓,以及一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小勢力。
越靠近界域核心,競爭越大,可以說每移動一步,沿途都得浸透鮮血。
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篩選淘汰,階級早已固化,一層一層向界域核心遞進(jìn)。這些小勢力已經(jīng)認(rèn)命,他們唯一擺脫底層身份的方法,只有期望生出一個人中龍鳳的子嗣,拜入那些大勢力。
可想而知,平泰州玉翠城這種小地方,走出一個綠霄,加入了隕仙界域最至高無上的飛仙洞天,這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方圓數(shù)十個州府都沸騰了,各方勢力云集,將小小的玉翠城塞滿還不罷休,城外篷營連綿近百里,賀禮堆積如山。
“哈哈哈,多謝各位州主遠(yuǎn)道而來,綠某代小女,敬各位一杯!”
“干!”
玉翠城城主綠輝,此刻紅光滿面,高舉酒杯,一飲而盡。
“好!綠城主好酒量!”
“是極是極,我走南闖北數(shù)百年,還是第一次遇見綠城主這般豪邁之人!”
“不行,此情此景,今日我李龍濤便斗膽,想與城主結(jié)為異性兄弟,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砰!砰砰!
李龍濤話音剛落,直接跪在地上就是一頓磕,直看得周圍一群州主瞠目結(jié)舌,回過神來暗自痛心疾首,恨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出。
“哎哎,李州主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請起……”
能進(jìn)主殿與綠家共進(jìn)午宴的,都是州主級別的人物,歡聲笑語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好不熱鬧。
整個玉翠城都被巨大的喜悅籠罩,張燈結(jié)彩,紅綢絲帶,將虛空映得發(fā)紅。
綠輝發(fā)話了,為慶祝綠霄魚躍龍門,要舉城同慶三個月,流水席不斷,酒肉管夠。
界域太大,書信太慢。
綠霄在通過考核的第一天,就發(fā)出了家書,可直到一兩個月之后,書信才送到。
玉翠城在大肆慶祝之時,卻不知綠霄早已香消玉殞,這荒唐的錯亂,令人心悸。
咻——
一道神光劃過虛空,停滯在玉翠城上空,是一艘不過百余丈的飛舟,其舟壁上鐫刻的“飛仙”二字,瞬間將全城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綠家之主,綠輝何在?。俊?p> 飛舟上傳來的冷漠聲音,如雷霆轟隆,方圓百里清晰可聞。
“在在在,小人在此!”
綠輝滿身酒氣,從人群中走出,剛要本能的下跪,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女兒,腰桿頓時挺得筆直,語氣也沉穩(wěn)了許多。
“綠某在此,不知上使有何差遣?”
“綠輝,你的女兒綠霄,飛仙洞天外門弟子,在一個多月前不幸死于非生命體的襲擊之中?!?p> “這是從飛仙洞天發(fā)出的函件,命你在半年之內(nèi),前往洞天領(lǐng)回綠霄的遺物,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不到五個月了,即刻啟程吧!”
說罷,一道流光落下,隨后飛舟調(diào)轉(zhuǎn)方向,遁行遠(yuǎn)去。
“什,什么!?”
“不不!不!這不可能,不可能……”
綠輝神色慘白,雙手顫顫巍巍的將流光中的信件展開,慌亂目光來回掃視,眼睛越睜越大。
噗——
急火攻心,綠輝一口鮮血噴在信件之上。
“不??!”
“我的女兒啊!”
砰!
綠輝瞪著雙眼,直挺挺載到在地,昏死了過去。
“父親!”
“城主大人!”
綠家陷入悲痛欲絕之中,而那些前來祝賀的眾人,直接傻眼了。
“呸!晦氣!”
李龍濤,綠輝的結(jié)拜兄弟,吐了一口唾沫,帶著隨從罵罵咧咧走了,臨走之際,還在堆積如山的賀禮中取走了自己的那一份。
人走茶涼,現(xiàn)實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不到半個時辰,人都走光了,賀禮也被搬空了,連根毛都沒有剩下。
紅綢被取下,換上潔白縞素,玉翠城中哭泣嗚咽之聲,不絕于耳。
“咳咳!云兒,去,接霄兒回家……”
綠輝躺在床上,氣若游絲,轉(zhuǎn)眼之間老了幾十歲,都說大喜大悲傷身體,綠輝卻是差一點連命都丟了。
“孩兒領(lǐng)命!”
“父親,等我回來……”
綠云神色堅毅,跪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后轉(zhuǎn)身離去。
很可能,這一去兩父子就再也沒機(jī)會見面了,不僅是綠輝此時的狀態(tài),還有沿途的兇險。
一刻鐘之后,大群人馬奪城而出。
馬,是龍鱗馬,據(jù)說體內(nèi)有一絲絲極其稀薄的龍血,可離地十丈踏空而行,無視險峻地貌,日行十萬里。
人,是城衛(wèi)精銳,不到千余人,全部都是精壯大漢,修為凡體極限,單臂一晃二十五萬公斤,身著無縫玄鐵鎧甲重達(dá)萬斤。
玉翠城這種小勢力,傾盡家底,也只能拿出這點力量了。
綠云端坐在浮空馬車之中,神色凝重,眼中蓄滿悲傷,妹妹走了,父親也病危,只有他來扛起綠家。
車外,一老者昏昏欲睡,在極速飛馳中,卻穩(wěn)如泰山。
“劉老,您說,我們有幾成可能活著抵達(dá)飛仙洞天?不到五個月的時間,來得及嗎?”
綠云起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他不清楚劉老的來歷,只知道從記事起,這個老人就住在他家,而且父親對他格外尊敬。
這一次,也是劉老主動要求同往,并說沒有他,綠云一個人走不到飛仙洞天。
“此去,四萬八千億公里,小云,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
劉老聲音低沉,沙啞,仿佛喉嚨有疾。
“呃,云兒不知?!?p> 綠云露出茫然之色,他出過遠(yuǎn)門,但最遠(yuǎn)也只到過真暉王朝的都城。
“呵呵,一束光,也得半年時間,才能跨過這無邊距離?!?p> “以我們的速度,就是到死,也無法抵達(dá)飛仙洞天,更不要說一路上的各種危險了?!?p> “因此,只能借助傳送樞紐,而我們手中的靈石,無法支撐幾次……”
綠云眉頭緊蹙,看向身旁的玉盒子,綠霄為了加入飛仙洞天,參加各種篩選,開銷巨大,現(xiàn)在這些靈石,已經(jīng)是綠家的所有了。
“為今之計,只能前往雷鱗王朝,那是三品王朝,在都城有直達(dá)中域的傳送陣,我們這些靈石勉強(qiáng)夠了?!?p> 說罷,劉老閉上雙眼,仿佛已經(jīng)睡著。
綠云輕輕點頭,躡手躡腳回到馬車內(nèi),心中對劉老的來歷愈發(fā)好奇,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
一個月之后。
一隊神情疲憊的人馬從遠(yuǎn)處狂奔而來,正是綠云一行,緩緩?fù)T谌僳E罕至的鬼愁澗外。
“劉老,這里就是鬼愁澗嗎?”
綠云走出馬車,抬頭眺望,只看見陡峭光滑的巖壁,高聳入云,看不見盡頭。
“沒錯,鬼愁澗寬不過十余里,卻長達(dá)數(shù)萬里,如一條細(xì)線,據(jù)說,這是一位神秘強(qiáng)者從天際斬下一刀,劈開了這無邊無際的日鑷山脈?!?p> 日鑷山脈綿延無邊,其中異獸無盡,無論是繞行,還是直穿而過,都會極大拖延他們的速度,哪怕一切順利,也得花上兩三個月的時間。
他們沒有這么多時間耽誤了。
如果走鬼愁澗這條捷徑,不用一日,就可通過日鑷山脈,抵達(dá)雷鱗王朝的地界。
“休整半個時辰,一口氣沖過去?!?p> 綠云神情肅穆,從劉老口中知道了一些信息,不由鄭重起來。這鬼愁澗因為地形的原因,氣流通過,會發(fā)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因此得名“鬼愁”。
除此之外,這條通道之中,會時不時莫名出現(xiàn)凌厲刀光,威能恐怖,觸之者死。
因此,如非必要,很少有人到這個鬼地方來,連那些山中異獸,也是敬而遠(yuǎn)之。
可他們不得不走這一遭,不僅是為了接綠霄回家,還得從飛仙洞天口中要一個承諾。
那些遠(yuǎn)道而來送賀禮的勢力,白跑一趟,被如此戲耍,為何沒有為難綠家?
原因就在于飛仙的補(bǔ)償,如果綠霄的直系血親半年未至,綠家便會失去庇護(hù),大難臨頭。
很快,半個時辰就悄悄流走,眾人起身上馬,皆屏息凝神,目光沉重。
“諸位,一口氣沖過去,不要停留!快一點,危險自然少一點!”
“沖——”
駕!轟隆??!
日行十萬里的龍鱗馬,快如閃電,扯出一片漆黑殘影。
果然,一進(jìn)入鬼愁澗,若有若無的鬼哭嗚咽,就縈繞耳畔,令人煩躁不安。
“守住心神!”
劉老低聲冷喝,沙啞的聲音蘊(yùn)含神秘力量,眾人頓時神色一凜,目光沉靜了許多。
“哎呦!哎呦喂——”
“老頭子我的腿喲,被摔斷了,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p> 咦?這鬼哭狼嚎,怎么有些奇怪?!
綠云神情一愣,伸手撩開窗簾,那嚎叫越來越清晰。
“不對,是人的聲音!”
不僅僅是綠云,眾人也都被這哭喊吸引,凝神看去,在前方不遠(yuǎn)處,果然趴著一個衣衫襤褸,滿頭白發(fā)的老者,正在撕心裂肺的嚎叫。
可惜,他們的速度太快,在看見人影的同時,咻咻,就已經(jīng)飛掠而過。
他們可牢牢謹(jǐn)記,大少爺所說的話,要一口氣沖過去。
劉老眉頭一皺,這種鬼地方,怎么會有凡人進(jìn)來?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有古怪。
綠云端坐在馬車之中,緊緊握著手中的毛筆,眼露掙扎之色。
救人?
他現(xiàn)在自己都自身難保,還去發(fā)善心?整個綠家,都還等著他去拯救??!
“哎呦喂,有沒有好心人,救救老頭子??!”
“救,救命——”
聲音越來越弱,人影越來越遠(yuǎn)。
咔嚓??!
綠云眉頭激烈跳動,猛的捏斷了手中的筆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