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只管抓緊趕路,路上不要停頓,明日丑時,你們應(yīng)該能趕到夔門關(guān),一定要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找一間客棧住下,休整好,把行裝打理整潔,別把自己弄得一副疲憊困頓的模樣,好像趕了夜路似的?!?p> 紫城君的吩咐即是命令,古小蟲和羊耳兩個人按照紫城君的計劃,在丑時末趕到了夔門關(guān)。
這個時間,城門自然是緊閉的。要想入關(guān)進入嘉許國,只能等天亮之后。
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并排有四、五家客棧。
幾家客棧門前似乎都有剛剛行到此處,正要投宿住店的旅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疲憊不堪的樣子。
古小蟲拉著羊耳故意偏離了來時的那條路,站在另一條路口的樹影下,遠遠地打量那幾家客棧。
其中一家客棧門口停留的全是販夫走卒打扮的人,有的推著一車貨物,正在跟客店伙計說著什么,估計是商量寄存貨物的事情;有的挑著貨擔直接進了客店。
那家掛著兩個簇新大紅燈籠的客棧最吸引古小蟲的目光,不是因為燈籠紅通通地仿佛馬上就會燃燒起來,也不是因為燈籠上寫的“緣聚客?!睅讉€字筆劃太多,讓古小蟲產(chǎn)生了不適感,而是因為進這家店的人實在太少,其實是一個人也沒有,有一種門前冷清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一輛馬車停在這家客棧門前,車上下來的是一位年輕公子裝束的人,他往店里走去,馬夫就駕馭著兩匹馬往客棧的后院方向停放馬車去了。
古小蟲決定去緊鄰緣聚客棧的那家客棧投宿,因為她看到進入這家客棧的人,跟她和羊耳的穿著打扮相似,一眼望去,既不是高門大戶人家,也不是下力謀生之人。
古小蟲下意識地抹了抹自己的鬢發(fā)、拍打了幾下衣服并順手撫了撫衣服上可能存在的褶皺,月色樹影下,也看不出自己和羊耳一路上有沒有沾染塵埃。
她從懷里掏出一塊絲帕擦了擦臉,見羊耳兩只手都拎了重的東西,反正也騰不出手來,古小蟲就用自己擦完臉的帕子幫羊耳把臉抹了一把。
羊耳從肩膀上卸下古小蟲的行囊,幫她扛到肩上,兩人各自背著行囊一同走進了客棧。
羊耳對店家說:“老板,要兩個樓上的房間?!?p> 古小蟲以為自己聽錯了,“兩間?老板,我們要一間房!”
羊耳把錢從自己懷中取出放在柜臺上,那是一枚嘉許國的錢幣。
嘉許國和陽柯國地界相鄰,兩地往來商客眾多,錢幣都是互通的。
但是紫城君特意把古小蟲和羊耳身上的錢幣全都換成了嘉許國的錢幣,身上一個陽柯國的錢幣都沒有,古小蟲明白這其中的用意,紫城君是想讓他們此去不要暴露是從陽柯國出發(fā)的事實。
店老板吩咐店小二,帶古小蟲和羊耳去樓上他們定下的房間。剛關(guān)上房門,羊耳還來不及把包袱放下,就用責怪和嘲諷的口吻對古小蟲說:“你怎么想的?為什么只要一間房?你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
古小蟲不想跟他解釋。兩個人一同行路,本來就是為了相互照應(yīng),分開住兩間房,想商量點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更何況,古小蟲天不怕地不怕,卻偏偏怕黑,怕自己一個人睡一個房間。
無論她多么頑皮,每天晚上臨睡前,她都會變成很聽話懂事的樣子,免得紫城君不準她進自己的房間。
是的,從小到大,古小蟲每晚都在母親紫城君的書案燈光的陪伴下,安心入睡。
紫城君的床側(cè)常年放著一張臥榻,那不是給古小蟲睡的,古小蟲從出生以后就不客氣地占據(jù)了母親的雕花床帳,外人誰能想到,堂堂陽柯國受人敬重的女官紫城君,每晚都是在側(cè)榻上歇息的。
可是古小蟲不想跟羊耳解釋這么多,羊耳是她青梅竹馬的伙伴,對她怕黑的事情是再清楚不過,可是現(xiàn)在出門在外,正該羊耳照顧、關(guān)懷自己的時候,羊耳卻不愿意和自己住在一個房間,這讓古小蟲感到有些意外。
古小蟲跳進床里,舒服地躺下把被子蓋好,她又突然起身拍拍床板:“羊耳你快過來呀,還坐在那兒干嘛?快點睡吧,免得天亮了過關(guān)時沒有精神!”
“我~~我,我就在地上將就躺一下?!?p> “放著這么大這么好的床不睡,你要睡地上,我是老虎,是不是?”古小蟲裝出生氣的樣子對羊耳說。
羊耳剛要張嘴解釋,突然樓下大堂里傳來一陣喧嘩,接著,就聽到“通、通、通”上樓的腳步聲,腳步聲很雜亂。
古小蟲對羊耳使了個眼色,羊耳立刻吹滅燭火,躺到了古小蟲身邊。
不一會兒,門外響起店老板的說話聲,好像是店老板帶著官差在找什么人。
等他們到了古小蟲和羊耳房門口的時候,店老板的聲音響起:“這屋里兩個人,小夫妻倆,像是嘉許國過來的?!?p> 話音未落,一行人的腳步聲向別處去了。
古小蟲心里疑惑,平時這里也經(jīng)常要查房嗎?還是因為……
這時聽到有人喊:“錯了!錯了!誰喊你們來搜這家客棧?馬上去隔壁的緣聚客棧!”
古小蟲心中暗想,如果這些人是沖著自己和羊耳來的,那么他們確實容易白跑一趟。
因為她古小蟲,從小到大,上樹掏鳥,下河摸魚,走街串巷,混吃混喝,從來不報自己的真名實姓。
從出生到現(xiàn)在十幾年來,她連自己家的大門都沒進過幾次,但是后門的小徑上鋪的鵝卵石,都已被她的鞋底磨得發(fā)亮。
人們只知道紫城君有一個女兒,卻不會知道竟是這樣一副游手好閑的混混模樣。
可是如果他們真的是沖著自己來的,那么這些人又是被誰派來的呢?
自己此行是要去請墨壑君回來,這個行為難道會得罪人嗎?
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嚴肅神情,古小蟲感到,母親紫城君可能有很多事情沒告訴自己。
古小蟲這樣凝神想著,無意間扭頭看到身邊的羊耳。
羊耳正注視著自己,借著窗外的月光,古小蟲發(fā)覺好像羊耳一點也不擔心剛才外面那伙人的來頭,好像剛才那些動靜,與他、與古小蟲,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羊耳輕聲說:“快睡吧,一會兒天亮了,還要進關(guān)呢。”
古小蟲見羊耳這樣,感到安心了很多,“哧溜”一下滑進被窩,卷跑了大半邊被子。
羊耳的半邊身子露在被子外面,秋分時節(jié),說冷不冷,可是只得被子蓋了一半的羊耳還是睡不著,他聽到了古小蟲均勻的呼吸聲,偶爾還有輕微的鼾聲,羊耳無聲地笑了笑,他抱緊了自己,不敢去拉被子,怕驚動了古小蟲的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