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記終于到任了。
新書記叫安南,他今天到任,市里面的頭頭腦腦都參加了見面會。安南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見面會亮相本是高調(diào)登臺的大好機會,而他卻只說了三句話,說自己來云安,一是干事,二是干實事,三是干好事。然后,大家都眼巴巴地等著下文,而他卻再也沒有下文了,把至少要開兩個多小時的龍王會硬生生地開成了半小時不到的鵲橋會。
史峰自然也不例外。一散會,他便直奔公交車站。因為是偵察員出身,所以養(yǎng)成了搭乘公交的習(xí)慣。去的時候乘2路公交,回的時候,他又上了2路公交。乘車的人有些多,而且多半是老人。這些年,私車愈來愈多,大凡會開車的大多都不會乘公交了。因此,乘公交的多半是學(xué)生和老人,而現(xiàn)在這個時段自然多半是老人了。
上車后,史峰隨意地選了個空檔處站下,接著又隨意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前面不遠處的一位年青姑娘身上??幢秤?,這姑娘矯健干練,身材火辣,扎著馬尾,一身杰思菲雨灰色運動套裝裝,腳下一雙白色菲拉格慕休閑運動鞋,在一堆老人當中顯得格外扎眼。因此,不禁多看了幾眼。之后,他移開目光掃視車內(nèi),這是職業(yè)習(xí)慣。這一瞧,他馬上發(fā)現(xiàn)問題了。在靠近前門的地方,站著一個平頭青年,目光亂閃,臉色晦暗,瘦不拉幾,連懸在拉環(huán)上的雙手也瘦削得跟個柴棍似的。憑著他的敏銳,便能準確判斷出這是一個有著多年吸毒史的“粉乃”,而且還判斷出他已瞄準站在前面的一位白發(fā)大爺。史峰瞅準他了。
不一會兒,公園路到了,公交緩緩?fù)?空九_。這時,白發(fā)老人動了,他要下車。平頭青年馬上擠了過去緊緊貼在身后。史峰知道他要下手了,急忙擠開人群,打算上前去抓他個現(xiàn)行,但前面那姑娘也跟著動了,她也要下車,史峰只好跟在她身后。就在白發(fā)老人抬腿剛要出車門時,平頭青年突然左手抓住扶桿右手刷地一下,只見寒光一閃,白發(fā)老人的腰包便悄無聲息地落入了他的手中。然而,正在他暗暗得意的時候,突然,嘭的一聲,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腳,隨即凄厲一聲,便如餓狗撲屎一樣撲下車去。
瞅著這突然發(fā)生的一幕,史峰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那年青姑娘動手了。把平頭青年踹下車后,年青姑娘也立即縱身一躍跳下車去。擔(dān)心她的安危,史峰也緊跟著下車。
然而,史峰身后突然一陣騷動,緊接著,從車上躥下七八個小年青,呼啦一下把年青姑娘團團圍住,手中寒光閃閃。這時,被踹下的平頭青年從地上爬起,舉起折疊刀瞪著她獰笑道:“馬比格勒!找死啦!給我一齊上!不錯的碼子,抓回去格老子快活快活?!?p> 見這陣勢,年青姑娘倒也不慌不亂,拉開架勢準備迎戰(zhàn)。站在一旁的史峰一邊暗暗蓄力隨時準備營救姑娘一邊舉起手機打110指揮中心。很快便接通了,他命令道:“喂!我是史峰?,F(xiàn)在,我命令立即出警,目標地,公園路……”
然而,在他打110的時候,年青姑娘與他們干上了。只見她倏地一招直拳猛然射去,只聽得咚的一聲一條人影仰面飛起。接著,她又左拳直擊轉(zhuǎn)身右鞭拳飛出,右腿猛踹另一人腹部,隨即便聽到哎喲一聲,只見一條人影嗖的一下倒飛一丈多遠,緊接著,她左右直拳擊向了第三人,見他雙手護頭,便左腿直踹右鞭腿橫飛擊向他的肋部,只聽見一聲悶哼,便見一條人影如落葉一般飛起……
眨眼間便放倒三人,把史峰看得不禁暗暗喝彩,好俊的功夫!
正在這時,四面?zhèn)鱽砹思贝俚木崖暋v畷r,警燈閃爍,車影如梭。見勢不妙,那幫小年青作鳥獸散,紛紛四散逃竄……
緊接著,紛紛趕來的警察四面包抄展開圍捕。嚴波一下車便瞅見史峰了,立即小跑步過去上前舉手敬禮,緊接著是苗青。朝他們點點頭后,史峰轉(zhuǎn)頭望向了遠處,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人群中正在飛速奔跑的一道灰色身影,像看一只在天空矯健翱翔的鷹一樣,還連連點頭贊道“不錯,不錯……”
見他神態(tài)那樣專注,嚴波和苗青也不禁好奇,于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這姑娘誰?。颗艿每烧婵?,猶勝我們警察?!?p> 看了一陣,嚴波不禁贊嘆。史峰搖了搖頭,依舊默默地注視著。而苗青則半跨抄手,眼睛一眨不眨,抿嘴淺淺地笑著。
“站??!別跑……”
那邊,平頭青年正朝登臺方向逃竄,年青姑娘窮追不舍。這時,她身后追去了一道身影。
是譚梓!史峰看見了,嘴角上揚,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那邊,仍是一個在逃一個緊追。咦!一眨眼,譚梓怎么不見了?他看得正在興頭上,譚梓忽然消逝,令史峰心里不免一陣失落。他四下一陣亂看,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他,但最后仍是失望。他蹙了蹙眉頭,把目光又轉(zhuǎn)向那道灰色的身影,他們愈來愈遠了,身影也漸漸模糊。
看著史峰的神態(tài),嚴波眸光閃了閃,低聲問道:“史市長,要派人過去幫忙嗎?要不,我給王從去個電話?”
史峰扭頭望了一眼,沒有作聲,只是搖了搖頭?;蛟S,在他心里仍存著希望,心念著譚梓不會無緣無故地消失?;蛟S,他隱蔽了自己的行蹤。嚴波自是沒有猜到史峰此時的心思,而一旁的苗青卻是心下了然,因為他了解譚梓……
年青姑娘仍在緊追。她一邊追一邊尋思著。這家伙怕是吸粉了,跑得這么溜!
平頭青年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見后面追得緊,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慌忙閃身鉆進身旁的小巷里。他們天天鉆巷子,像玩兒似的。對他們來說,云安城的巷子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可以摸著黑走,蒙著眼走,而且絕不會走岔,絕不會走進死胡同里去。進了巷子,就是他的地盤。然而,他很快看到身后年青姑娘追來的身影了。馬比格勒!既然你要作死,那我就陪你玩玩!干不過警察還干不過你一個小妮子!于是,他干脆停下等著。
這時,年青姑娘追來了,見他不跑了,便停下緊盯著他。暗道,這家伙要出幺蛾子了,得小心提防才是。正尋思著,突然,眼前寒光一閃,他揮刀惡狠狠地撲了過來,她急忙側(cè)身一閃,然后,斜刺里雙拳齊發(fā),一拳砸向他的太陽穴,一拳擊向他的腋下。對方慌忙一個反轉(zhuǎn),接著回身舉刀朝她左胸刺去……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戰(zhàn)作一團。幾個回合后,平頭青年漸落下風(fēng)。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瞅準一個空檔,縱身一躍,落地后轉(zhuǎn)身朝巷子深處狂跑。
“站?。 蹦昵喙媚飲珊纫宦?,急起直追。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地跑了一陣,見后面沒有人影了,平頭青年不禁得意起來,自言自語道:“哼,小樣!跟我玩,沒門!”
緩了口氣后,他側(cè)耳聽了一陣,確實聽不到動靜了,這才放心下來。接著,他長吁一聲,慢慢放松自己,然后賊眉鼠眼地前后瞧了瞧,再看了看腰間,那淘來的腰包還在,綁得正結(jié)實著呢!于是,他喜形于色,慢慢解下腰包,拿在手里開始拉拉鏈,一邊拉一邊得意地吹著口哨。腰包打開了,又開始往里掏,先是一部手機,瞅了瞅后,臉色一沉,啐道:“呸!什么破手機,換不來300塊,馬比格勒,一頓都夠不上,虧大發(fā)了!”
接下,他又掏出一錢包,開始翻弄起來,包里沒錢,只有卡卡證證之類的,他怒了,圓瞪眼睛破口大罵道:“馬比格勒!什么東西,連個子兒也沒有!去你個馬比格勒……”
“怎么,白忙乎啦?”揮手正要扔錢包,身后,忽然有人說話了。他愣了一下,但一點也不在意,以為是自己的同道。他頭也不回地接口應(yīng)道:“這不,累得跟個狗似的,結(jié)果連半個子兒也沒撈著,只撈著個破手機,一頓都不夠。我呸,霉大發(fā)了!”
“呃,那這個行不?夠你好多頓吧?!鄙砗蟮娜苏f著,扔過來一物,咣當一聲落在自己跟前,锃亮锃亮,銀光閃閃,他心里一喜,眼睛都放光了,忙謝道:“謝兄弟……”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去拾,還沒有謝完便驀然愣住,嘴巴張得都能塞個鵝蛋了。這不是銬子么?是夠好多頓的!看清楚后,他反應(yīng)也是挺快的,連后面到底是誰也懶得瞧了,將手中的東西一扔,一個縱步向前竄去,撒開丫子狂奔起來,但馬上就圓瞪眼睛愣住了,像個木雞似的呆在那里。因為前路已被那陰魂不散的年青姑娘給堵住了,她正冷颼颼地盯著。此時,他連死的心都有了。
“你跑啊,怎么又不跑了?別愣著了,來,自己戴上吧,難道還要讓我來幫你戴?”
身后,仍在譏諷著,像玩死人不償命的那種。于是,他絕望了,不再掙扎了。他蔫殃殃的,喪著臉,垂著手,耷拉著頭往回頭走,然后拾起手銬,自己給自己戴上。
這時,前頭那姑娘忽然噗的一聲笑了,笑得十分燦爛,唇紅齒白,容顏姣好,一片明媚。她緩緩走了過來,微笑著伸出手道:“我,安萌,你呢?”
“我,譚梓?!?p> “??!你就是譚梓?不是吧,這么巧?”
她伸出的手又倏地縮了回去,滿臉緋紅,像見了鬼似的,人還一直往后縮。
這一驚一乍的,把譚梓給炸蒙了,伸出的手僵著,半天沒有縮回來。他糊涂了,腦殼里一桶漿糊,這什么鬼?撞二黑了?
然而,這糊涂勁還沒緩過去,那頭又生狀況了,只見那平頭青年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噗地一聲栽倒地上。
“不好,他毒癮犯了,快按住他,別讓他咬著。”安萌一見慌忙過去,死死按住,見譚梓還愣著神,急呼道:“快過來呀,還磨蹭個啥?拿你的腰帶過來捆住他?!?p> 犯毒癮的人勁兒真大,安萌拼死也按不住,只見他雙手死勁掙著,掙得血肉模糊,腰身不住地翻滾,雙腿亂蹬,幸虧是銬住了,否則,安萌會被弄傷的。這時,他突然抬頭張嘴一通亂咬,安萌不停地躲閃,邊躲閃邊喊道:“譚梓,你干嘛呀?快過來,我按不住了,還愣個啥?”
譚梓仍愣在那一動不動,安萌急了。她放開平頭青年沖過去朝他臉上揮手就扇,但被立即捉住。
譚梓也火了,嗔道:“你瘋啦?莫非也犯癮了?再這樣,我連你一塊銬?!闭f罷,將她的手猛地一甩。
見譚梓突然發(fā)作,安萌霎時愣了,愣怔怔地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這時,她也生氣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擊道:“你才瘋了!你才犯癮了!你冷血!沒人性!”
譚梓也惡狠狠地盯著她,還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安萌一見,心里一緊,頓時慌神了,直往后退,圓瞪眼睛囁嚅道:“你、你、你要干嘛?你……”
“我冷血,我認識你嗎?我沒人性?搞得跟我很熟悉似的。”譚梓一字一板道,語氣冷得跟塊冰似的,說罷,忽然扭頭朝平頭青年走去。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安萌忽然明白了,方才是自己弄錯了,他們本就不相識,而自己卻先入為主把他當作是早已相識的好朋友。但回頭又一想,她依舊覺得他冷血,無趣。傳說與眼見為實,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差別竟是那么大。想到這,她冷冷地瞟了譚梓一眼,而后甩頭離去。
平頭青年仍很狂暴,在地上,一會兒翻滾,一會兒抽搐,口中不停地冒泡,兩手腕處血肉模糊。譚梓站在一旁冷冷地瞅著。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說話了,不停地喃喃道:“大哥,給我點吧…大哥,給我點吧…我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聞言,譚梓連忙俯下身去,問道:“什么秘密?”
平頭青年停下,眼里霎時放光,有氣無力道:“你先給我點,我再告訴你。”
譚梓搖搖頭:“不行,你先說。說了,我就給?!?p> “不行,要先給。這個秘密只有我知道。我也是偶然發(fā)現(xiàn)的?!?p> “不行,你先說。”
“你先給。不給,我就不說。我可以給點提示,你們手上不是有起奸殺案嗎?”
譚梓驚訝了。難道他說的是王從前天出現(xiàn)場的這個案子?他正頭疼著呢。這兩天,他們二隊正發(fā)瘋似的尋第一現(xiàn)場,模擬作案人拋尸手法,一個個弄得跟個神經(jīng)病似的。尤其是王從,他更瘋,在訓(xùn)練場上,把自己當作尸體吊起,然后從高處慢慢放下去,一次不行,又進行第二次,反復(fù)地做,把自己都快弄成僵尸了。手法似乎是這樣,可作案工具又令他們大傷腦筋。是杠桿嗎?那么又是如何運尸的呢?反正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令他們自己都懷疑自己了。如果這人真掌握了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那么給王從的案子一定會省去很多麻煩。
譚梓決定把這人交給王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