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熱鬧的永安街道此刻還在沉睡,各府的大門也還緊閉著,唯有兩側(cè)掛著微亮的燈籠顯著一點人氣。
靜寂的晨間一道小小的青色身影快步穿過永安街,避開威嚴端重的武安侯府正門,來到側(cè)邊有枝丫冒出的墻邊,身手利落的翻越而過,然后順著這棵歪脖子樹滑下去,一看這套動作就是平時沒少做。
林蘅頗為自在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點也沒感覺這樣進入府中有幾分不妥,誰叫大門還緊閉著。
她熟練的拐進了院子里,守夜的小廝本來瞌睡著,見到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長寧郡主,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小聲喃喃道:郡主?
平時看著挺聰敏的一人,這時怎么一副傻了的模樣,林蘅眉眼微彎笑了笑,因為年紀尚小,身型也分不出男女,清醒過來的小廝就對上穿著一身青衫的精致少年,小廝這時到反應過來,急聲道:
“我去叫醒小侯爺”
不過天未亮,這個點過來,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不用,我自己去”
林蘅掠過小廝,向房間走去。
“郡主,還是小的來吧”
小廝反應過來后,跟在林蘅身后,帶著幾分小心翼翼道。
“怎么,怕本郡主闖了你家侯爺?shù)拈|房,污了他的清白”
聽完郡主的話,小廝嘴角一抽,郡主,詞也不是你這么用的,他這是為了郡主您的清譽著想好吧,不過小侯爺?shù)姆块g郡主來了也不知多少次了,也不差這一回了。
于是小廝守在門外,他就看著郡主利落的推門而入,徑直走向床前掀開小侯爺?shù)谋蛔印?p> 于是被子里的少年一臉懵逼的坐起來,然后被林蘅拉到桌前,溫差帶來的不適讓冠崢意識回籠,他滿臉憂怨的看著身旁先給自己到了杯水喝的林蘅。
林蘅喝完好像才發(fā)現(xiàn)旁邊被她強行喚醒的人,于是順帶給冠小侯爺?shù)沽吮?,然后就著旁邊坐下,臉色帶上了幾分嚴肅,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說。
冠崢被林蘅的表情影響了,也坐直了身子,神色端重,臉上寫著:你說吧。
林蘅直接開口:“我做了一個夢?!?p> “然后呢?”
“我夢到一個話本,身為女主的長寧郡主在上一世,一次偶然落水,被七皇子所救,然后愛慕上了七皇子,助他登上皇位,結(jié)果他丫的卸磨殺驢,登上皇位后翻臉不認人,原來許諾的皇后之位,轉(zhuǎn)手就給了自己的白月光蘇言,而長寧郡主被一杯毒酒賜死在宮中?!?p> 林蘅語速飛快的說完,然后把給冠崢倒的那杯水給喝了。
冠崢緊繃的臉放松下來,隨及無語的看著林蘅,眼神斜視,就這?長寧郡主不就你自己,還女主,你好意思嗎?
剛放下杯子的林蘅感受到發(fā)小鄙夷的眼神,她意味深長一笑,清了清嗓子道:
“不急,我還沒講完呢,在長寧郡主臨死之前,冠崢小侯爺眼神冷淡的看著跪坐在地上一同長大的郡主,輕飄飄的拋了一句話,怪就怪你要與言兒為敵。”
林蘅雙手抱臂語氣冷淡,生動形象的好像要把現(xiàn)場給模擬出來。
冠崢神情復雜看了林蘅一眼,本想喝口水清醒腦子,結(jié)果這壺隔夜茶都被林蘅喝完了。
“怪就怪你要與言兒為敵”
大概是覺得他這幅表情好玩,林蘅又重復了一句,絕對沒有報復他剛才鄙視她意思。
“有意思嗎”
冠崢面無表情起身,準備繼續(xù)回去睡,他這是腦抽了,大早上來聽林蘅來講話本故事,不過能大清晨從郡主府翻墻來跟他講話本的林蘅更像腦子有病。
“有啊,我看你不是挺有意思的嗎?話說,你現(xiàn)在表情喝夢里給我送終的表情一模一樣誒”
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樂趣,林蘅圍著少年轉(zhuǎn)了一圈。
但只著白色單衣的少年突然想到什么,盯著林蘅。
“你怎么進來的”
沒等她回答,他就走近林蘅,她頭上發(fā)冠微歪,一看就是自己隨便應付的,然后冠崢皺著眉的從她頭上取下一片葉子,輕輕放在桌面,好了,他知道了,翻墻的慣犯。
林蘅眨巴了下眼,輕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對了,崢崢,我餓了,剩下的還沒講完,你想聽的話,就先和我去城東小攤吃早飯。”
“等下”
冠崢沒好氣道,扯過一旁的衣衫穿上,反正睡意被林蘅一鬧也沒了,不過,誰想聽她在這里扯著她的夢,明明是她硬把自己吵醒,強迫他聽的好吧,簡直倒打一耙。
林蘅推開房門,院里仆從還沒醒,只有守著的小廝端著一盆熱水,對上出來的郡主,他行了個禮,然后把熱水端了進去。
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等著的林蘅撐著下巴,盯著院里的歪脖子樹,思考著等下從個地方落腳翻過去。
換好華服,束起發(fā)冠的冠小侯爺也是個翩翩少年郎,只是忽略了他拿著冒著熱氣的帕子蓋在林蘅臉上,然后帶著幾分嫌棄道:
“自己擦一擦”
“哦”
林蘅胡亂擦了擦,扔回了冠崢手里,然后往歪脖子樹走去,三兩下上樹,低頭看向樹下的冠崢,示意他跟上,冠小侯爺嘆了口氣,為什么他要干這種事,感覺這人走墻比走門的次數(shù)都要多了。
不過因林蘅帶著,冠崢也習慣了,吩咐了小廝,也就跟上了。
天還沒亮,還灰蒙蒙,可想而知林蘅起的多早了,還吃早飯,他看城東的攤子都沒擺出來。
“等下你請客”
林蘅背著手,像個大人似的走在青石板路上。
“憑什么,上次我剛請”少年冷漠道。
“崢崢,我也不想,我出門急,沒帶錢袋”
“那我借你,下次記得還”
“談錢傷感情”
“無所謂,我沒被傷到就行…”
“………”
兩個小少年慢慢走在街道,一言一語的插科打諢著,等到了目的地,正好趕上一家賣豆花的大嬸出攤。
大嬸就迎來了她今天的兩位客人,兩人也沒有公子小姐的做派,直接坐一旁的小桌子上,喝著熱乎的豆花。
林蘅是陛下帶回朝中的,一入宮就被封為長寧郡主,在陛下膝下長大,這是所有皇子都沒有的殊榮。
可卻沒人知道這位郡主是什么來頭,有人猜測是早年云游四海的長公主的孩子,可長公主又未成親,哪來的孩子。
林蘅年紀尚小時就喜歡在皇宮亂逛,即使養(yǎng)在宮中,卻和宮里人不一樣,好像沒什么能拘著她,不過,有著陛下的寵愛,沒人敢說什么。
在九歲那年,林蘅就像平常的談話一樣,隨口對景朝帝說了一句,我想要出宮,景朝帝一愣,卻沒說什么,然后溫和的笑了笑,問她想要那座府邸。
于是乎,冠崢就成了林蘅隔了一條街的發(fā)小,雖說兩個小孩當初在宮里早就認識了。
晨光熹微,城門緩緩打開,林蘅用勺子剛挖了一口,抬眼望了過去,突然拍了拍正低頭喝著豆花的冠崢。
冠崢以為她想要繼續(xù)講剛才夢里的故事,有些無奈,想要讓她喝完再講,抬頭看見的卻是出現(xiàn)在城門的一行人,與皇城里的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他們穿著銀紋白衣,腰佩長劍,看著不似凡人。
“這是什么人?”
林蘅有著幾分好奇的詢問道。
“大概…修士吧”
冠崢頓了頓,然后又繼續(xù)喝他的豆花。
你怎么知道?林蘅眼神質(zhì)詢。
“我爹告訴我的,說皇城近日會來一批修士,你想知道,不如進宮問問陛下,陛下肯定清楚”
林蘅點了點頭,想著是有段時間沒見到陛下了,卻又接著問。
“修士是干什么的?”
“什么干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修士”冠崢隨意道。
“你看,陛下是皇帝,治國理政;你爹是將軍,保家衛(wèi)國;還有,你看這位大嬸,她賣豆花呢”
林蘅一一數(shù)道,低頭看了看自己碗里,面不改色從冠崢碗里挖了一勺豆花,冠崢要是沒看見這一動作,就是眼瞎了。
“林小蘅,別過分了,這可是我付的錢”
“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生硬的想要揭過這個話題。
“求長生,尋仙路,話本里不都是這么寫的”
“哦,說到這個,我繼續(xù)跟你講我做的夢吧”
“你講吧,我聽著”
“……”
修士耳目靈敏,入城后,自然也聽見了攤位上兩個小孩的談論,為首的修士面色淡然,沒有在意。
或者說,修士對于人間從來沒有看在眼里,只是其中的一位聽到林蘅把修士和沒有靈力的常人比較,笑了笑。
凡間稚童,天真純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