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星若冷冷哼一聲,越過他,忍著腹痛快步離去。
她堅持了一路,走到校門口處時,兩眼一抹黑,幾次差點暈過去。
黎星若靠著剩余的體力,咬緊牙關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市中心醫(yī)院。
凌晨一點多,許多人已經(jīng)入睡,但醫(yī)院仍舊燈火通明。
黎星若下了出租車,進到醫(yī)院,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傳來,聞著想吐。她屈著腰來到掛號窗口,正準備交費之際,眼前突然一片黑。
護士和周圍的人看見她這樣,一窩蜂涌上來,把她扶到輪椅上,她記得自己嘴里還一直說自己搞得定。
等黎星若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止痛針、輸液、測血糖、抽血等操作輪了一遍,現(xiàn)在手背上扎著針,頭頂?shù)牡跗靠煲瓮炅恕?p> 護士見到走過來,替她換上。
黎星若看著她,眼里有些迷茫,“姐姐,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你痛經(jīng)暈過去了,問題不大,對了,你有親屬或者朋友在這里嗎?有空把費用交一下,順便把藥拿了,等吊完這兩瓶就能出院了。”
黎星若低頭看了一眼扎著針口的位置,無助地看著護士,想開口求助又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姐姐,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我晚點再去吧?!?p> 女護士看出黎星若的難處,已經(jīng)習以為常,柔聲安慰道:“那你可以在手機上繳費,我讓人幫你取了藥,等會兒給你送來?!?p> “謝謝姐姐?!?p> 護士姐姐走出病房后,黎星若重新躺了下來。
這間病房一共有6張床位,有4張床躺了人。
這四個人里只有黎星若孤零零一個人,其他三個都有人陪著,有的應該是情侶,有的是父母或者父母輩的親人。
陪護的這些家人坐在床邊,黎星若印象最深的是右手邊的這家人,生病的女孩看著和她一樣大,爹媽的穿著很普通,看起來只是一般的人家。
爸爸臨時出去了,媽媽坐在旁邊,時不時留意病人的狀況,時不時又看看吊瓶有沒有吊完,怕極了血液倒流,沒多久,爸爸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提著兩袋子吃的。
媽媽打開餐盒,想自己喂女兒,很快被男人攔住,“老婆子,我來喂她,你一整晚沒吃飯了,先吃兩口?!?p> 當媽的似乎不放心,推開男人的手,“沒事,我來。”她舀起一羹,輕輕吹幾下,小心翼翼喂到女兒嘴邊,“燙不燙?”
年輕女孩搖搖頭,朝母親笑了笑,“媽,我自己來,你先去吃點吧。”
“沒事,媽不累,你病好了,媽才放心?!敝心陭D女即便已經(jīng)面容憔悴,不修邊幅,可照顧生病的女兒,像銅墻鐵壁做的一樣,任憑什么外界壓力都打不穿。
黎星若呆呆地看著他們,竟有些羨慕,因為這樣的場景從未在她身上發(fā)生過。
她記得小時候生病,爸爸媽媽的電話老是打不通,就算偶爾一兩次打通了,她們也會以忙碌應酬等理由為借口,讓陳媽帶著她去醫(yī)院看病。
男人注意到了黎星若,露出一口黃牙,卻憨厚地笑道,“姑娘,你餓了嗎?要不要吃一個?”
黎星若回過神,搖搖頭,“謝謝叔叔?!?p> 中年婦女也吆喝一句,“沒事,你想吃就吃,我們這還多著呢。”
“就是,一個包子能花幾個錢,你想吃就拿,千萬別跟我們客氣?!?p> 黎星若笑著搖了搖頭,年輕女孩兒扭過頭,留意到病床邊只有黎星若一個人,很是費解:“姐姐,你的家人呢?”
“我在這邊上學,爸媽在老家,沒法過來。”黎星若努力擠出笑,不讓別人看出難堪。
中年婦女看著黎星若形影單只的樣子,皺起眉頭心疼起來:“自己一個人來醫(yī)院啊,哎呦,真是可憐的孩子。不過不怕,叔叔阿姨就在你隔壁,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千萬別客氣。”
“對,你有什么要幫忙的,跟叔叔說聲就行。叔叔別的幫不了你,身上有的是力氣。”男人拍拍結(jié)實的胸口,露出最樸實無華的笑容。
黎星若眼眶又紅了一圈,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只剩感激,“哎,謝謝叔叔阿姨,謝謝你們?!?p> 凌晨一點到六點,黎星若在醫(yī)院待了四個多小時,終于吊完針,她拿著藥走出醫(yī)院,天空還是黑漆漆的,偶有繁星點點,醫(yī)院門口馬路兩旁路燈亮起,汽車不多,零星幾個騎著摩托的中年大叔在那攬客,偶有一兩個行人和打掃的環(huán)衛(wèi)工經(jīng)過。
黎星若站在昏黃的路燈底下等車,她的影子被延伸到馬路對面,夜里涼,她只穿了件短袖,露在胳膊外的手不停起雞皮疙瘩。
她等了十幾分鐘,遲遲沒有司機電話打來,登上打車軟件一看,車子一直停留在原地,沒有移動過的痕跡。
一個摩托車大叔見她沒走,騎過來,用一口外地口音道:“小妹,這么晚很難打到車的,你要不要坐摩托車回去?不貴,幾塊錢?!?p> “不用了,謝謝。”
黎星若走遠幾步,那個中年司機便一路跟著她,她不知不覺走到公交站旁,恰好一輛經(jīng)過學校的公交駛過來,黎星若索性取消打車訂單,上了公交車。
凳子還沒坐穩(wěn),一通陌生電話打進來,黎星若接了,對方上來一通亂罵:“你怎么取消訂單了?”
黎星若意識到是接單司機的電話,她有氣無力道,“我等了十幾分鐘,你都沒到,所以我才取消訂單的。”
“我車都在路上了,那不是白跑一趟嗎?你會不會做人?下次別讓我遇到你,不然我neng死你,媽的!”
“操你他媽的婊子,以后小心出門被車撞死,你去死,媽的!”
“……”
手機里不停傳來男人粗魯骯臟的問候語,對方連續(xù)罵了一分鐘,掛了電話,過一會又打來,又是一通臟話。
黎星若只接了電話,沒有回答,一夜未眠,眼睛又干又酸澀,她兩眼望向窗外,光怪陸離的都市夜景一閃而過,這一刻恍然間覺得,林城這座城市很大很繁華,可是好像沒有一處是她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