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巖和于辛紛紛轉(zhuǎn)頭，羅息緩慢而艱難的走進來，拄著拐杖，手臂上還纏著繃帶，臉上毫無血色。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法官愣了一秒，然后警告地示意她速度快點。
別說王巖，就是于辛，在聽到她出車禍的時候，都自動認為她今天沒辦法出現(xiàn)，畢竟如果傷的不重，早就來了。
蔣楠寒坐在王巖和于辛中間，坐下時，兩邊看了一眼，于辛注意到蔣楠寒額頭上有擦傷，手背上也有。
他大致明白了什么，沒料到車禍發(fā)生時他竟然也在現(xiàn)場，微微蹙了蹙眉，隨后試探地問了句:“你和羅息在一起了？”
蔣楠寒沒看他，卻也沒有回答，目光一瞬不瞬落在羅息身上。
庭審的過程雖然很尋常，但大家都隱隱覺得暗潮洶涌。
第一次的庭審，因為王巖的證詞存在一些漏洞，所以沒辦法繼續(xù)擔任證人的身份。
這一次開庭，羅息申請了一位新證人，一位案發(fā)當天出現(xiàn)在酒吧的醫(yī)生，當時就坐在蕭瑾和沈思文旁邊那一桌。
這并不是蔣楠寒提供的建議，而是羅息一早就有所準備的證據(jù)。
“證人，可以向大家介紹一下你的身份嗎？”
“安城市中心醫(yī)院急診科主任醫(yī)師，王行健。”
“作為急診科醫(yī)生，是否需要具備多個科室相應的專業(yè)能力，方便第一時間判斷病人的情況，然后安排專業(yè)的醫(yī)生？”
“是?！?p> “所以，你是否能夠通過觀察人面部情況，來判斷這個人的健康狀況？”
“這是醫(yī)生的基本功，望聞問切，第一要點就是望，所以有些時候，我們急診科醫(yī)生也會根據(jù)病人所呈現(xiàn)的面部情況或者一些肢體語言，判斷病人的健康狀況?！?p> “能舉個例子嗎？”
“比如我們今天的法官大人?！?p> “這……怎么說？”
“如果我剛才沒有看錯，法官大人的手指成杵狀。”
“有什么問題？”羅息故作不解，“你能看出這是因為法官大人受了傷，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醫(yī)學上，杵狀指多數(shù)由于肺部、心臟疾病或全身營養(yǎng)不良，導致末梢缺氧和缺血，出現(xiàn)代償性增生。還有就是末梢循環(huán)不良的癥狀，可能由于雷諾氏綜合征、周圍血管病變、類風濕關節(jié)炎，或免疫系統(tǒng)的血管損傷導致?！?p> “嗯，”羅息點頭，看向上面的法官，“法官大人，我記得您每年都會預約體檢，我想您大概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p> 隨后，她又看向王行健，“王醫(yī)生，你認為咱們的法官大人是因為哪種原因?qū)е碌模俊?p> “肺部問題或者是心臟疾病，不過，法官大人的情況更傾向于后者。”
“所以，你認為，法官大人手指問題是因為心臟問題導致的？”羅息點了點頭。
“對?！?p> 羅息這一次并沒有詢問法官，而是繼續(xù)問王行健，“案發(fā)那天，你也在酒吧喝酒，并且在兩名被告旁邊的座位上？”
“是?！?p> “王醫(yī)生，請如實說明當時你看到的情況?！?p> “兩名被告臉色紅潤，表面上看是因為喝多了，可他們當時桌上只有一杯酒，當然我不排除他們酒量很小?！?p> 眾人不免疑惑，前面就已經(jīng)拿出證據(jù)，他們喝的調(diào)酒酒精濃度并不高，不存在一杯就醉的情況。
所以，他們喝的酒有問題？
羅息拿出一份檔案，從里面抽出幾張紙，“這是我接受委托后安排醫(yī)生給我的當事人進行的血液檢測報告。”
法官助理接過資料，隨后呈上去給法官。
她的目的很簡單，鑒定類的證據(jù)很難反駁，何況鑒定結(jié)果的確出乎人意料，當然，作為檢控方也能找到攻擊點，不過她有對應的措施。
羅息剛坐下，杜陵秋開始提問。
“王醫(yī)生，剛才羅律師讓你如實說明當時在酒吧看到的情況?！彼麖娬{(diào)了如實兩個字。
“對。”
“既然去酒吧喝酒，又怎么會注意別人，而且這般清楚？”他一直很清醒。
“因為我最近有一個課題，所以點了一杯酒，就開始觀察酒吧里的人群，我想留意是否有可以作為資料的數(shù)據(jù)?！?p> 杜陵秋挑眉:“如果我問你，你能否肯定兩名被告喝的酒存在問題，而不是因為感情刺激的生理？”
“我不能肯定，”王行健十分誠實，“我只能說，他們當時面色紅潤，不是完全因為酒精，當然也可能存在其他因素?！?p> 杜陵秋繼續(xù):“王醫(yī)生認為，通過面部以及一些肢體細節(jié)，就能判斷一個人是否患有某種疾病，而這可以作為專業(yè)的判斷依據(jù)？”
“是。”
“所以，這種判斷基本不會出錯，甚至十分準確？那么，我們?nèi)メt(yī)院檢查身體，為什么還需要做各種檢查才能判斷病情呢？”
王行健沒有遲疑，回答:“我說的只是我們作為急診科醫(yī)生應該具備的能力，以及初步判斷病人情況的方式。”
羅息十分淡定沉著，并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我很欣賞你的誠實，”杜陵秋微笑，不疾不徐地開口，“無論是我們的肢體，還是我們的面部，一旦存在異樣，就是因為某種疾??？”
“這種說法并不完全準確，”王行健回答，“有時候可能是因為外部原因?qū)е拢砸唧w情況具體分析?！?p> “但兩名當事人之間有感情糾葛，所以，在酒精的促使下，會輕易的激發(fā)異樣的情緒，也會表現(xiàn)出你說的那種情況吧？”
“這種情況，我無法確定。”
“為什么無法確定？”
“我的專業(yè)是用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因為某些外在或者內(nèi)在原因?qū)е碌牟皇娣?，而非情感，我不認為這是專業(yè)的急診科醫(yī)生會具備的能力。”
杜陵秋不得不懷疑，羅息是不是之前有和他說過什么。
“所以，你無法判斷這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精神原因？”
“是?！?p> “所以，如果他們兩個人面上的異樣是因為感情，其實也有可能?！苯枇Υ蛄Γ焕⑹莾?yōu)秀的檢察官。
羅息立刻站了起來:“反對，檢控方用未經(jīng)證明的結(jié)果進行推論，再用這樣的推論反過來影響結(jié)果?！?p> 高壓環(huán)境下，能夠邏輯清晰而敏感的，恐怕也只有經(jīng)驗豐富的律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