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雨霧蒙蒙,偶有幾輛汽車從旁駛過。
聽著小雨的淅瀝聲,程歲然只覺得她的整個世界在此刻都被李祈知包圍著。
她不敢再抬起頭看向身邊的人,只是默默垂著眸中,盯著自己的鞋子,心跳也跟著變得越來越強烈。
很顯然,李祈知的問題,讓她有些難以招架。
就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他低沉溫潤的嗓音,就像是大提琴般的好聽悅耳。
“也是哥哥老的沒有自知之明。”
這樣的他,讓程歲然心里瞬間涌現(xiàn)出一種莫名的情緒,她想抬頭看他,可卻又害怕面對他帶有笑意的眼眸,只能將腦袋埋的更深一些。
她的行為就像是一只小鴕鳥。
李祈知瞧見小姑娘的動作,忍不住輕笑出了聲:“然然,你怎么不看哥哥?”
聽到這話,程歲然只覺得自己的臉頰更紅了,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咬了咬唇瓣,小聲回道:“沒,沒什么,就是有一點暈車。”
“暈車了?”程肆延聞言眉頭微蹙,眼中浮起擔憂:“怎么突然暈車了,難受的厲不厲害?過來讓哥哥看看?!?p> “沒事哥哥,我緩緩就好了?!背虤q然低垂著眼眸,搖了搖頭。
程肆延卻是執(zhí)著道:“聽話。”
“……”
最終程歲然還是拗不過他,只能乖乖抬起頭,湊在他的身旁。
“臉這么燙?”
程肆延眉眼間的擔憂更甚幾分,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片刻后,疑惑道:“也沒發(fā)燒啊,那為什么臉這么燙?”
“真的,真的沒什么……”程歲然結結巴巴地回道,視線無處安放,顯示著她此刻的心虛。
“要是難受的厲害,一定要和哥哥說,知道嗎?”程肆延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柔和的目光緊緊地凝視著她,眼底盡是擔憂和心疼。
李祈知則在一邊認真開著車,眼角余光卻始終留著著程歲然。
隨即開口問道:“要是暈車就睡會兒。”
“知道了,謝謝哥哥?!背虤q然又重復了一遍謝字。
程肆延卻是在一旁聽著,眼底掠過一抹不解之意,他怎么總覺得,小丫頭對李祈知有著刻意的疏離感。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小姑娘身旁的白色書包所吸引,挑了挑眉梢,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緩聲問道:“又疊好了紙星星要去給她告狀?”
他口中的她,不言而喻指的的是趙南喬。
哪怕南喬姐姐已經(jīng)去世了五年時間,哥哥也依舊走不出那晚的陰影,不愿再提及起南喬姐姐的名字,總以她而替代,
她站在哥哥的角度去想過,要是,是她親手殺了所愛之人,那想必也同樣會走不出心里的那道陰影。
哪怕當時是迫不得已的。
當時哥哥和南喬姐姐一同臥底在一處組織里,就在任務要結束時,南喬姐姐卻被暴露了臥底身份,要是哥哥當初不親自動手殺了南喬姐姐,那等待南喬姐姐的只有更非人的待遇。
這段事情,她只是聽哥哥的同事述說出來,就覺得難受不已,更不用提哥哥這個當事人是怎樣的感受。
他們說,當時是南喬姐姐哭著求哥哥動手的,南喬姐姐說,她害怕自己最終落在那群毒販手上,但她更不能因為自己而暴露整個團隊,所以她只能哭著求哥哥殺了她自己……
程歲然不知道哥哥是怎樣動手的,但她知道那段時間哥哥是怎么痛苦熬過來的,哥哥不知產(chǎn)生了多少次想要自殺的念頭,每每在哥哥即將要失去理智的時候,還是南喬姐姐臨終前的話又將哥哥勸了回來。
她說:“程肆延你一定要活下來,代替我完成那份心中的使命……”
這句話,在那段時間里,她不知道聽哥哥呢喃重復了多少遍,但她同時又很感謝南喬姐姐,是她給了哥哥堅持活下去的理由。
程歲然想著,眼底的淚水又不禁快要溢出,不著痕跡伸手抹掉了眼淚,但悶悶的聲音還是將她此刻的心情暴露無遺。
“是啊,要去告訴南喬姐姐,哥哥竟然在高中的時候有喜歡的女生。”
程肆延聞言,眼眸閃過一抹黯淡,隨后閉上眼睛靠在背椅上,低喃道:“告告狀也不錯,正好她也好長時間沒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了……”
從前他是不信鬼神一說的,可現(xiàn)在他又只能將活著的希望寄托在鬼神一說上,他只能無數(shù)次麻痹自己,她只不過是換了種方式待在他的身邊。
他們之間還可以見面,只不過見面的方式變成了一場夢境。
不知又過了多久。
車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依舊不停,程肆延閉著眼睛,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似是又在夢中見到了心愛之人。
程歲然抬起頭偷偷看了眼熟睡的哥哥,見他是真的睡著后,才悄悄擦眼淚。
伸手從書包里取出那罐快要裝滿的紙星星和剩余的星星紙條,又拿出一只鋼筆,低頭動筆寫著字。
南喬姐姐,哥哥最近很難過,你可以多去夢中看看他嗎?他很想你。
南喬姐姐,我也想你了,這次給你帶了你最愛的百合花,還有你應該會遇到我爸爸,可以幫我和爸爸說一聲嗎,我很想他。
南喬姐姐,我好像喜歡上哥哥的朋友了,你說我要怎么辦才好呢?
……
慢吞吞疊好這些紙星星后,程歲然才又低喃說道:“南喬姐姐,這次我的心愿好像有點多了,但還是要麻煩你了。”
李祈知透過后視鏡看著小姑娘一張稚嫩清秀的面容上掛著淚珠,心下嘆息了一聲,但終究沒有多言什么。
他深深知道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去勸說,說不定只會加重事情的嚴重性。
與其這樣,倒不如默默陪伴。
——
今天的天氣很是寒冷,她一下車就被撲面而來的冷潮激得哆嗦,忍不住攏緊身上的針織外套,同程肆延同撐一把傘前行。
山上的濃霧很是遮擋視線。
整座墓園里布滿了參天柏樹,長長的階梯一眼望不到頭,已經(jīng)數(shù)不清她和哥哥從小到大來過多少次了。
而祭拜的人,從一開始的母親到南喬姐姐,直至這次的父親,程歲然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