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蜜罐里的糖
過了鬼門關(guān)就是黃泉路，如果趕得時辰巧能看到彼岸花開，上了奈何橋走過三生石，如果你有心欣賞風(fēng)景，或許能看到橋頭邊上那個可憐兮兮的小桌子。
對，沒錯，這就是白一一作為臨時工所擁有的工位。
“全景天窗，有山有水，有花有小橋，視野寬闊，堪稱冥界獨一份。”
這是那個無良的小助理隨語在介紹她的辦公室時的原話，鬼知道這地方竟然寒酸到連個遮陽傘都不肯給她一頂，雖然見不著陽光。
白一一手里的筆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桌子，幽怨地看著小助理，“你以前是干推銷的吧？”
那小鬼滿臉驚奇，“咦，你怎么知道？”
“呵呵……”白一一無聊地看著四周，初來乍到時她也是走過這條路的，只是當(dāng)時腦子還很懵，現(xiàn)在看著也就那么回事，荒涼的讓人心生蕭瑟。不過主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她很郁悶，這個地方極不顯眼，眼神不好的怕是連奈何橋上過的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而她右后方就是孟婆莊，從前那個四面通風(fēng)的亭子如今都有了遮風(fēng)避雨的門窗，只有她苦哈哈地在這里吹著陰風(fēng)。
“你們老大平時話就多嗎？”白一一百無聊賴地看著那邊的彼岸花，時不時掠過的森寒的氣息，惹得那纖細(xì)如血的花瓣搖曳生姿。
“還好吧，我們老大平時說話慢聲細(xì)語的，挺好相處的?！?p> 好相處？白一一細(xì)想想那個高高在上的閻王，除了長得帥了點，有幾分英氣之外，她實在是看不出來能有哪個地方平易近人，說話雖然慢條斯理的，可沒有人情味啊，她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對好相處這三個字有什么誤解??？”
那小鬼一頭霧水，正欲解釋，瞧見另一個抱了一大摞的書冊跑了過來，晃晃悠悠的差點撒了一地。
他站定身子之后，先是行了個大禮，“白小姐，這是云哥讓我送過來的，說您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不了解，所以可以趁沒鬼的時候先看著，還有合同我也帶過來了，他說一會他忙完了手上的事就過來?！?p> “云哥是誰??？”白一一扒拉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資料，有古籍，也有一些登記表之類的。
小助理搔了搔頭，有點沒搞懂，“你剛才不是還在和我說他嗎？”
“我什么時候……”白一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想到了什么，“你說的老大不是閻王嗎？”
小助理立刻把一雙手?jǐn)[的跟不想要了似的，“開什么玩笑，連云哥那個級別見個閻王都要走流程，我們怎么可能隨便見他，甚至他的名諱都是不能提的。”
白一一見他本來就煞白的臉變得更加沒有血色，這才意識到，閻王這兩個字帶來的恐懼感對他們來說寒之入骨，那可是一個讓你連怎么沒的都不知道的角色。
那新來的小鬼正在誠惶誠恐地四下張望，生怕被哪個鬼鬼祟祟的聽了去，傳到上面的耳朵里，他投胎的事就徹底沒戲了。
他如此小心翼翼，搞得白一一也跟著緊張起來。片刻之后，她這邊正百無聊賴地翻著古籍，一個身著墨色廣袖長衫的男子走了過來，身上透著儒雅的書生氣，她頓覺新鮮，這地府真是什么鬼都有，還能見到古裝美男！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非常正確！
云星燃站定后先是介紹了自己的姓名和官職，“我是負(fù)責(zé)人事調(diào)動的，白小姐剛?cè)肼氝@段時間都會由我來處理相關(guān)事宜。”其實主要是因為新部門剛成立，還沒研究明白誰來管這些雜事，所以一股腦都丟給了他。
雖然并不是很樂意接下這個差事，畢竟很多牛鬼蛇神的都在盯著這個項目，但是上面已經(jīng)把所有文書都砸了過來，他不想接也得接，“鑒于新部門非常重要，閻王大人讓我送過來這枚玉玨，關(guān)鍵時刻可以派上用場?！?p> “比如呢？”
“……”云星燃想起夜涂交代這件事時那警告的眼神——任何時候都不關(guān)鍵，所以最好不要用。沒來由的，他突然很想坑他一把，“閻王大人說，凡是遇到猶疑不決或者難處理的事都可以用?！?p> 他見白一一滿臉疑惑地擺弄著那枚玉玨，遞過來一張字條，“這是心訣，閱后即焚?！?p> 白一一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默念一遍試試手，云星燃察覺到之后趕緊阻止她，要是現(xiàn)在就把那位找過來，他就廢了，于是匆匆囑咐了兩句，趕緊溜之大吉。
白一一也意識到不能這么隨意，不過她對這位閻王大人的印象倒是好了幾分，至少他沒打算把這么個坑人的項目交給她之后就撒手不管。直到后來她才知道這些“好印象”的誕生都得歸功于腹黑的云星燃，他一直都在致力于坑死夜涂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
自從進(jìn)了地府之后，這里昏暗的環(huán)境就讓白一一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她總覺得一天很漫長，一拖再拖，總也不到頭。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和藹的聲音打破了這無聊的時光。
“請問這里可以實現(xiàn)愿望嗎？”
愿望？什么愿望？實現(xiàn)愿望不應(yīng)該找阿拉丁神燈嗎？找我……
白一一和隨語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是的是的，找我們就對了！”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翻找資料，白一一慌，隨語更慌，身為有資歷又機(jī)靈的鬼界小前輩，來這里做助理是他可以去轉(zhuǎn)世投胎的唯一機(jī)會，他等了很多年。
但是面對這個開啟投胎之路的“客戶”時，他慌得一批，因為他壓根就沒有經(jīng)過培訓(xùn)！他以為做助理就是端茶遞水，遞資料，可哪成想這地府的辦公室還有這么大的區(qū)別，不僅環(huán)境差，連流程都沒有規(guī)章文件，上司還是個連地府都不熟的新鬼！
看著迷糊的白一一，隨語小聲提醒，“閻王大人不是給您培訓(xùn)了嗎？”
一提閻王，她瞬間覺得自己清醒了，從那一堆亂七八糟（其實原本挺整齊的）的文件中找到那沓泛黃的A4紙抽了一張。
“麻煩在這份死亡確認(rèn)書上簽個字。”
第一個“客戶”是一位年過古稀的老奶奶，和藹可親的面相帶著頭頂上半干不干的血跡，想來死前沒少受罪，她坐下的時候還有點顫顫巍巍，不知道是因為年紀(jì)大了還是受傷的緣故。
奶奶寫得一手秀氣的字，隨著“韓錦瑟”三個字落定，密密麻麻的三頁紙漸漸浮現(xiàn)，這不過是簡介罷了，至于那本“人物自傳”，白一一看不到，所以也無從了解她的人生關(guān)系。
接下來的流程還是比較順利的，而白一一之前順手簽的那張紙也在這波過程中解開了疑惑，其實就是確認(rèn)投胎方向的說明，在她沒有簽字之前，還是有機(jī)會反悔的，可惜她沒問。
隨著老人家落筆，她死前的現(xiàn)場掠過白一一的腦海。韓錦瑟頭部和腰上的傷來源于臨終的那場車禍，本就上了年紀(jì)的身體遇到高速行駛的車輛，結(jié)果可想而知，并且司機(jī)逃逸。
而老人家填寫的心愿是想見家人一面，因為死的突然，沒有遺囑，所以還有很多沒有交代的事情。
“我就想回去看看他們，我已經(jīng)快一年沒有看見他們了，去年過年只有小孫女回來了一趟?！崩先思?xì)聲細(xì)語地訴說著自己心中的遺憾，“他們都忙，可我不知道他們都在忙些什么，日子過得怎么樣，吃的穿的夠不夠，他們總是報喜不報憂，我……哎！”
說到最后，老人只嘆了口氣，“你們真的能讓我回去嗎？”
“當(dāng)然可以，只不過您能看見他們，但是他們看不到您。按照規(guī)定，您可以在陽間逗留七天，我們會全程陪伴您，根據(jù)具體情況決定心愿的完成進(jìn)度。”
老人喜上眉梢，“只要能見見他們就好?！?p> 看得出來，她很思念自己的親人，以至于在提及他們的時候下意識地擦了擦眼角，盡管她已經(jīng)失去了流淚的權(quán)利。
白一一低下頭整理好文件，她有想象過自己的第一個客戶會是什么樣的人，可老人的出現(xiàn)讓她始料未及。
…………
第一日：晚上九點
加班回來的趙冉冉到家后，迫不及待地脫掉累贅的高跟鞋，剛從餐桌上的口袋里拿出切片面包，就聽到包里的手機(jī)在響。她從桌子下面探到拖鞋，還沒穿好，就邊叼著面包邊蹦了過去，還以為是上司的電話，結(jié)果是個陌生號碼。
她忍著饑餓的肚子咽了一口面包，今天的晚餐辣的要命，她都沒吃幾口，可電話那邊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她差點噎到，“派出所？”
“對，你現(xiàn)在方便過來一趟嗎？”
一個小時后
接到電話的趙書意皺起眉，“小冉你先別哭，慢慢說?！?p> “姑姑……奶奶出事了……”趙冉冉的情緒本來是穩(wěn)定的，但在聽到姑姑聲音的時候，還是沒能抗住。
當(dāng)初因為不放心奶奶一個人在家，她特意給鄰居留了自己的手機(jī)號，只是沒想到用上是用上了，卻聽到了這樣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