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店里的事,已經(jīng)過了酉時,這也是自施妙染接手贈雅軒后開門時間最長的一天。
夜幕逐漸降臨,施妙染幾人收拾了院子,也就各自回房。
施妙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她現(xiàn)在無比想念年少時候父母都在的時光。母親袁絳身體不好,生下施妙染后便再也沒有懷上。施韞沒有什么重男輕女的觀念,有一心疼惜妻子,所以盡管如此,他也并未再娶納妾。
落筆和著墨也是施韞從路上撿回家的,一日從宮里出來,路過一男人正在賣女兒,施韞瞧著這人尖嘴猴腮的樣,再看著倆小女孩兒雖然面黃肌瘦,跟小雞崽兒似的,但臉生得眉清目秀,可見這所謂的“爹親賣女”多半是人販子的托詞。施韞本不想理會,但走過又想起自己女兒也不過三四歲大小,于是就把兩人買了下來。
她倆才到家里,怯生生的,施妙染從小一個人長大,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又有官職,她天天在畫室里和字畫玩兒,有了兩個新玩伴,她感到十分快意。
畢竟年紀小,很快三人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密友。
施韞樂見家中其樂融融的樣子,也樂將自己的本事傳授給三個女兒,而她們?nèi)艘膊回撌╉y期待,頗有天賦又靜得下心認真打磨技藝。
施韞是個很好的父親也是很好的老師,他性情溫和又博學(xué)多智,三人在他的教導(dǎo)下也逐漸上手,十年光景不到,三人便能給施韞打打下手,在此之前,這可都是母親袁絳的活兒。
施妙染回顧著少年事,迷迷糊糊一陣困意襲來,終于沉入了黑甜鄉(xiāng),甚至做了一個回到兒時的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是初春吧,衣物還穿得厚實,庭院里那棵緋櫻開得正盛,一團一團的簇在枝條上,風(fēng)過時,便有花瓣散下一地春光。自己就坐在今日落筆站著的那個石墩子上,看著母親在一旁拿著從布莊帶回來的新錦緞,和父親商量著夏日用哪塊料子給孩子們做新衣裳。
父親看了看,隨意一指,惹得母親嗔怪,說他又拿選裱緞的眼光選衣料,這么深沉的菱格,哪能給孩子做。
父親哈哈一笑,問道,那你把他混在衣物料子里作甚?
母親只好承認,就是想試一試他認不認真,結(jié)果沒想到父親還真就在一堆花花綠綠里選出了最不適合小女孩兒的一張。
夫妻倆打打鬧鬧好不熱鬧,小小的施妙染在一旁坐著,不吵不鬧地看著父母恩愛日常。
突然夢里又換了個場景,施妙染帶著落筆溜進了父親的書房,一向老實的著墨竟然也跟在她們身后幫他們鎖著門。
那是一個冬日,贈雅軒沒什么生意,父親連著幾日進了宮,這日回來后又出門拿了個小盒子回來進了書房。
父親一定是從宮里帶了什么好東西,于是小妙染變趁著四下無人進了房。
開了那匣子,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圓圓的印章,上面刻著篆體“施”,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兒,可還沒等她們研究了透徹,白玉做的小東西就脫了手,掉地上磕了個角。
幾人進書房的事兒很快就被施韞抓住,在施妙染印象中,那是父親發(fā)的最大一次火。
但施韞就是這樣一個人,即便動怒也是偏偏君子一般地說教。
施妙染不理解父親的怒氣從何而來,見母親匆匆趕來,趕緊沖過去攔住袁絳:“娘!爹他兇孩兒!”
袁絳背著光,陽光給她鑲上了一縷金線,那時的母親烏發(fā)麗顏,最愛月白的繡襖。
可是施妙染怎么也看不清母親的臉,她只感覺眼前的畫面不斷退后,父親訓(xùn)斥的話語聲也越來越遙遠。
“娘!不……!不要離開!”施妙染大喊一聲,但夢境依舊不受控制地又其樂融融變成夢魘,短短一會兒功夫,父親失蹤、母親病逝、贈雅軒落寞等一系列的噩耗向她奔涌而來。
施妙染大汗淋漓地驚醒,外面已是天色微光,但還是能感到寒氣直逼,應(yīng)是還在落雪,外面還能聽見簌簌的聲響。
“爹……”施妙染將頭埋進被子里,慢慢蜷曲成一團,“爹你到底在哪里啊?!?p> 這幾年,施妙染很少提及施韞,旁人問起她也并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說到底她是怨的,母親思念成疾,未過不惑之年便亡故,但多年父女情誼讓她又堅信自己的父親并不是一個會忍心拋妻棄子的惡人。
兩相情緒的矛盾之下,不聽不想地逃避,是施妙染想到最好的方法……
她起朱樓
待會兒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