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姑娘。”賀蘭走近,拱手行禮,“在下賀蘭?!?p> 施妙染回禮道:“年關將至,還勞煩賀蘭公子走一趟官府,實屬無禮。但事關家父,還煩請賀蘭公子能將畫早日歸還于妙染?!?p> 她無意寒暄,只是想盡快了卻此事,但賀蘭卻好像不是這個意思,他向著站在一旁的隨從伸手,拿了一個精致的小盒給施妙染,說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姓賀名蘭。今日家妹福臨和著墨姑娘為了一塊糯米糍差點兒起了爭執(zhí),這包是在下新買的,還請施姑娘不要怪罪。”
在場人被被賀蘭這番操作搞得十分困惑,特別是施妙染三人,不是……來拿畫兒的嗎?
施妙染接過糯米糍,甚至有些微怒,她啞著嗓,道:“賀公子不會是因為一份糯米糍,而要妙染到官府來的吧?”
賀蘭聽罷擺手,笑道:“在下怎會如此唐突佳人?看到告示后,來到官府報案,才知道原來丟畫人是施姑娘。在下本意是將畫直接歸還,但房大人說,此事牽扯甚廣,還是要到官府,請主簿錄個筆錄,讓官府做個見證?!?p> 房大人和李主簿夾在好似要劍拔弩張的兩人中間,確實不好受,現(xiàn)在眼見著燙手山芋已經(jīng)拋到了自己手上,他摸了摸臉道:“呃……確實要這樣一個流程,畢竟是備案上了告示,您兩位說是吧!”說罷又朝著李主簿遞眼色。
李主簿在一旁也連連稱是:“沒錯沒錯!小的還得一一記下兩位的證詞呢!”
倒也說得過去,施妙染稍微冷靜了些,又瞥見賀蘭的隨從身上,確實背了個畫筒,看樣子也并不是戲耍于她。
也好,能夠在官府里解決,出了門便沒什么人情交集,就也算件好事。
“在下剛從漠北回來,就是在漠北買下了此畫。就如方才所說,在下并不知道此畫是施姑娘父親所做,在看到告示后才知曉此畫是贓物,所以特來歸還。”
頓了頓,他叫來隨從,從畫筒里拿出了那副山水圖。
卷軸被包裹得很好,看樣子賀蘭是真心喜歡此畫,買來后竟然又處理裱褙了一番,還用上了更加精致的綢緞。
“當時看到此畫,已有破損痕跡,但是在下心愛至極,重金買下后又找人處理了一番?!?p> 施妙染看著失而復得的畫,心中還是有所困惑,施韞不擅山水也不是名門大家,這幅畫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所以到底為何會有人偷走,而賀蘭又是為何將它買下?
“家父并非山水見長,不知賀公子看上了它何處?!?p> 這話聽著有些刺耳,畢竟是自己父親的畫作,再如何,作子女的也不能妄加評判。更何況,還是在極為欣賞它的人面前?
賀蘭也聽出了其中意味,他展顏一笑,眉目中的光彩更勝一分,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樂山樂水多年,見過漠北的荒涼,自然也愛南方的丘陵風光。買下令尊的畫,并非一時心血來潮,而是它與在下幾年前看到的一處風景,極為相似?!?p> 施妙染皺眉,道:“何處?”
“翊州?!辟R蘭解釋道:“翊州地處東南沿海,高山與流水相得益彰,在下多年前同家人在此處小住半載,對令尊畫中景色極為熟悉。”
他拿著畫,走到公堂上那張桌案上,然后小心展開畫作,招呼施妙染走近。
施妙染將信將疑,走到臺前,盯著賀蘭指尖點過的地方,聽他道:“這一山叫飛門,因狀似兩道將開未開的大門而得名,下面草木繁盛,江流從山門中縫而過。這個場景,一定是到過此處的人才能知曉……而這里還有一景十分出名,飛門曉日?!?p> 飛門曉日,這施妙染是知道的,被譽為大渝十大奇景之首。翊州多霧氣雨水,很難見朝陽,更別提要選在一個晴朗的日子,剛好捕捉到紅日從飛門之間緩緩升起的景色。
只是……她再細看,畫中并沒有一輪朝陽夾在飛門兩座山門之間,而施韞所畫的這幅飛門山水圖,角度也很奇妙,并不是最能展現(xiàn)飛門奇景的位置。
施妙染回想起來,父親早年,確實跟隨當今圣上南巡,莫不是在游歷途中見此美景才畫意大發(fā)做了此圖?
但如此想也有不對,因的此畫并不美,如果真是有美景如此,也是在最佳觀景的地方,畫下最難得的飛門曉日。
施韞這畫著實不像是在記錄什么,而僅僅是告訴大家,施韞到此一游。
施妙染一邊想著,完全沒有注意一旁的賀蘭,也正歪著頭看著她。
“施姑娘一定是在想,令尊為何沒有畫出那個奇景,而是選了一個旁人不知的角度,畫下了此圖?!彼麤]有用問句,而是十分肯定的問道。
施妙染頓時來了興趣:“賀公子有何高見?”
賀蘭見她如此認真發(fā)問,不由一笑,道:“施姑娘還在找,那一輪曉日在何處?!?p> 說罷他也不再賣關子,指著畫面左側(cè)那個淡淡的已然有些褪色的紅章道:“令尊一定是將此章當做了圓日罷?!?p> 施妙染定睛一瞧,果然,按照這個說法,父親當年由南向北望,那右前方便是能夾住曉日的飛門山,而左前方,定是漸落未落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