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亭外風(fēng)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三九寒天,一處幽靜雅致的梨園中,優(yōu)美的戲腔圍繞在后院中,可謂“余音繞梁,三日不絕”。若是叫同行或者戲迷票友聽了去或會驚嘆那優(yōu)美的嗓音,或是奇怪這陌生的戲詞,或是驚異這特別的唱腔——他們只知道南腔北調(diào),東柳西梆,而不是這種似是融合了昆曲和秦腔的怪異產(chǎn)物,他們只會強(qiáng)烈的抵制這種“雜種”——即使它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這才是今生難預(yù)料,不想團(tuán)圓在今朝,回首繁華如夢渺,殘生一線付驚濤……”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一位身著行頭的伶人和一位年紀(jì)尚小的小女孩。那伶人每唱一句,女孩便跟著附和一句。雖然女孩年紀(jì)尚輕,吐字尚且不清,但她的身形,甩腔都有模有樣,應(yīng)是個天賦異稟的戲曲神童。
“種福得福得此報,虧我當(dāng)初,贈木桃……”一曲終了,伶人憐愛的地?fù)崦⒌男∧X袋:“小汐,你很棒?!?p> “師父,這是什么曲種的曲???”
“這是京劇,《鎖麟囊》。”
“什么是京劇???”那位被稱為小汐的小神童疑惑地問道。
“京劇是……”“京劇是一個很美的曲種,它集昆曲和秦腔之所長,卻比它們還要美麗?!蓖ピ捍箝T被推開,一位身著將服的女子帶著一個年紀(jì)小小卻身穿鎧甲的小女孩走了進(jìn)來。那身著行頭的伶人看到來人,連忙欣喜地迎上前去。
“墨瀾,你來了?!边@位叫墨瀾的女子看到伶人的衣裳有些單薄,連忙將自己的袍子解下,披在了伶人的身上:“阿璇,你身子骨不好,別受了涼?!薄澳珵憽鳖欒鞠胝f什么,卻被孩子拉住了衣角。
“師父,這位姐姐是誰?。俊薄八悄銕煾缸詈玫呐笥?,唯一的知己……”“叫師娘?!蹦珵懶χ?,俯下身子,摸了摸小顧汐的頭。
“師娘好。”“哎,小汐真乖?!薄拔梗珵?,什么時候你成小汐的師娘了?”顧璇不滿地說道。
“就剛才啊?!蹦珵懸槐菊?jīng)地說,“小汐,師娘給你帶了一位和你同齡的小朋友,來,阿瓊,這是你的妹妹,顧汐。你們兩個好好玩,我們先進(jìn)屋了?!闭f著,墨瀾便帶著顧璇走進(jìn)房屋,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顧璇的埋怨:“喂,你就不管小汐和阿瓊了?不怕她們受了涼?”“她們受涼便受涼,橫豎不過是小孩子,生完病多增加點(diǎn)抵抗力也是好的?!薄澳闵线^學(xué)沒有啊,誰家孩子生病能提高免疫力的……”聲音越來越輕,她們似是上了二樓。留下小顧汐和小墨瓊兩個人面面相覷。
“你好,我是墨瓊。”最終,還是小墨瓊先開口。小顧汐看著眼前俊俏的小墨瓊,膽子也大了一點(diǎn):“我叫顧汐?!薄澳銊倓偝恼婧寐?,這是什么曲子???”“京劇《鎖麟囊》?!薄澳悄隳芙涛以趺闯獑??”“好呀,你也學(xué)戲曲嗎?”“我跟師父學(xué)了一點(diǎn)武生?!薄澳悄隳芙涛宜鲉??”“沒問題!”于是乎,兩個剛剛認(rèn)識的小朋友便互相玩耍起來。她們似乎有很多共同語言,都會京劇,都會武術(shù),還都略通樂理藥理,短短幾分鐘,她們便從初識變成了莫逆之交。而在二樓的顧璇和墨瀾看著她們玩耍,仿佛那是最美的風(fēng)景。
墨璇看著院子里的兩個小朋友,不自覺地說出了一首現(xiàn)代詩句:“我站在樓上看風(fēng)景?!?p> “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著你?!蹦珵憸厝岬乜粗欒茏匀坏慕舆^話頭,“阿璇,你有沒有覺得,她們和我們很像?!?p> “怎么個像法?”顧璇問道。
“我們相識因?yàn)榫﹦ 舵i麟囊》,她們相熟也因京劇《鎖麟囊》。阿瓊跟我一樣喜歡刀槍劍棒,小汐跟你一樣喜歡琴棋書畫。她們簡直就是年少的我們。”墨瀾說到。
“但我希望她們比我們更優(yōu)秀,”顧璇輕嘆一聲,“在這個世界,沒有京劇,沒有詠春,這甚至是個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將軍和女戲子都是卑微到塵土中,若不想明珠蒙塵、亮劍覆灰,唯有……”
“唯有加倍努力,使寶珠蒙塵不掩其芒,利劍覆灰不避其鋒。”墨瀾說道。
“墨瀾,你要走了,對嗎?!鳖欒蝗徽f道。“……是,圣上要我率軍北征匈奴,戍守邊疆,守護(hù)我國百姓,這是一次機(jī)遇,若是此戰(zhàn)勝利,我就有能力廣邀賓客,集結(jié)幕僚,這番我才能有實(shí)力開創(chuàng)門派?!蹦珵懻f道。
“汐汐,一會兒我便要啟程去邊疆了……”墨瓊突然想到此事,低著頭,悶悶不樂的說。“你們要去多久啊……”小顧汐問道。
“去多久?”顧璇皺眉?!岸虅t一年,多則……我也不確定,這是我第一次帶兵遠(yuǎn)征,還是匈奴,瞧圣上的意思,許是會讓我長期戍守在那。所以……”墨瀾欲言又止。
“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不回來了……”墨瓊歉疚地低著頭。
顧璇卻很平靜:“我知道了,你去便是。我一直都知道,你的鴻鵠之志,定不會屈就于這一方庭院,我相信你?!?p> “你一定要平安……”顧汐看著比她略高半頭的墨瓊,關(guān)切的問說。
“汐汐,你不跟我一起離開嗎?”“阿璇,你……不跟我走嗎?”
顧璇看著樓下的小顧汐,笑了:“你忘了,那個人在我們穿越過來時說了什么?”“我們中只能有一個入世保護(hù)百姓,另一個只能待在扶風(fēng)的這個梨園,永遠(yuǎn)不能離開……”墨瀾悶聲說道。
“對啊,既然你選擇了入朝為將,保家衛(wèi)國,那我就待在這世外桃源,守著我心愛的京劇和小汐度過余生。”顧璇笑著?!皫煾覆粫x開的,我要陪著師父?!鳖櫹珗?jiān)決的說。
????“瓊姐姐,此一別,多保重啊?!薄澳珵?,此一別,望自珍重?!?p> ??“墨瀾,我們做個約定吧,”顧璇說道?!笆曛s?”墨瓊問道。
????“對。十年之后,待我成名角兒,你成名將,你我再相見,可好?”顧汐問道。
????“十年之后,待國泰民安,山河永駐,你便解甲歸田,與我同度余生,可好?”
????“好,一定?!?p> “汐汐,這是我父親送我的匕首,我將它贈與你,你可以以此防身,如果我們再見,便以此為證,好嗎?”“阿璇,這是當(dāng)年我?guī)煾附o我的劍穗,我將其贈與你,權(quán)作念想,好嗎?”
“瓊姐姐,這是我身上的護(hù)心玉,師傅說是撿到我時我便戴在身上的,我也將它贈你,愿它保你平安。”“墨瀾,這是我親自做的玉笛,到了邊疆,也千萬別忘了我哦?!?p> “汐汐,你能給我再唱曲《鎖麟囊》嗎?”“阿璇,你能給我唱一曲《鎖麟囊》來送別嗎?”
“……好?!?p> “春秋亭外風(fēng)雨暴,何處悲聲破寂寥……”那熟悉的唱詞再次響起,伴著隆隆的馬蹄聲。墨瀾和墨瓊又回頭了一次,梨園大門緊閉,卻關(guān)不住那悅耳的《鎖麟囊》。墨瀾嘆了口氣,揚(yáng)起馬鞭:“我們出發(fā)?!?p> “種福得福得此報,虧我當(dāng)初贈木桃……”隨著馬蹄聲的遠(yuǎn)去,那唱曲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一曲終了,顧璇才回過神來。她低聲對小顧汐說:“小汐,我們回屋。”
“師父,她們還會回來嗎?”
“會的,一定會的?!?p> “我會回來的?!?p>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