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蘇過想的那樣,這地方雖然偏僻,但自從他來了這里,便再也沒有看到過鬼影,也很少再做噩夢,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至于存錢……存錢的想法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倏地一陣風(fēng)緊,蘇過看著眼前飄下的幾片銀杏葉,有些恍惚。
大概是從生活費沒有按時到賬的那一次開始吧。
借錢是相當(dāng)憋屈的一件事,現(xiàn)在的社會,有的是借錢不還的老賴,小則幾百,多則上萬,前腳剛寫完欠條,后腳就翻臉不認(rèn)人,你不提我也不提,催債催緊了還要和你翻臉。
就是因為這種人的出現(xiàn),才導(dǎo)致蘇過這種借錢必還的當(dāng)代社會精英借不到錢,父母那邊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原本每個月的二十號生活費都會一分不少的打過來,這次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蘇過也拉不下臉皮去要錢,只能想方設(shè)法的去求外人。
“多個朋友多條路?!?p> “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p> 不少人都將這兩句話奉為自己的人生信條,遺憾的是,蘇過他……根本沒有朋友。
社交活動能躲則躲,不唱K,不打球,不玩游戲,成績也不出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張不錯的臉,可惜就連自己的這張臉,也被濃重的死氣毀掉了大半,整個人遠(yuǎn)遠(yuǎn)看去如同一個個枯萎的悶葫蘆。
誰會和這種人交朋友?蘇過終于意識到了生活的可怕,幾千塊錢比他意料中的難借太多,只能找親戚,這些平日里不怎么聯(lián)系的親戚,一接到蘇過借錢的電話,頗有些詫異,追問他父母那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難。
蘇過愣了半晌,半張著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無奈之下只能選擇放棄。
他開始慌了,身上只剩下最后二百元,先不談吃喝的問題,下個月的房租他也交不起了,自己一個高中生,好不容易才找到愿意租房給他的房東,萬一他被趕出去,就只能繼續(xù)回到那個陰森的鬼宅。
最后還是蘇過的班主任借給了他。
班主任姓段,盡管班主任的名頭聽上去唬人,但往往是鎮(zhèn)不住手底下這幫學(xué)生的,她才剛畢業(yè)兩年,是二中執(zhí)教老師里最年輕的的一位,不僅人長得漂亮,脾氣也溫和,蘇過的不少男同學(xué)和段老師擦肩而過的時候,都會紅著臉偷偷的多瞟兩眼。
青春期的少男們總會對漂亮的女老師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情愫,然后悄悄的把它藏起來,就像冬天在冰面下憋氣的魚。
段老師很年輕,卻是一位合格的班主任,蘇過是自己的學(xué)生,她非常清楚蘇過的家庭狀況,心疼之余更多的是無奈,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更何況她一介小小的老師。
當(dāng)蘇過主動敲開辦公室的門,支支吾吾的提出借錢的請求后,段老師沒怎么猶豫就答應(yīng)下來,也算是對這位問題學(xué)生的一點小幫助。
可惜蘇過腦袋鈍的仿佛灌了鉛的氣球,這種時候也不會多說句漂亮話,想了半分鐘也只能干巴巴的擠出一句謝謝。
騎上自行車,蘇過猛地甩了甩頭,似乎是想把頭上的葉子甩下來,又像是把這段糟糕的記憶從腦海中趕出去。
工業(yè)區(qū)雖然偏僻,但是各種野雞快餐店很多,大部分都比較便宜,漢堡+雞排+上校雞塊+熱甜奶的套餐也只需要二十多,原本對于蘇過來說,這是比KFC更實惠的選擇,KFC離他居住的出租屋太遠(yuǎn)了,就算騎著自行車全速前進(jìn),滿打滿算也要半個小時,吃飽喝足之后,還要花更長的時間慢悠悠的騎回來,費時費力。
不知道是不是肉質(zhì)問題,每次去這些野雞快餐店吃過飯,第二天必拉肚子,一來二去,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蘇過也就斷了這個念頭。
即使快餐本來就和“健康”這兩個字搭不上邊。
胡思亂想著,蘇過騎著車子到了肯德基門口,LOGO上的白胡子老爺爺有些發(fā)灰,大概有段日子沒清理了,現(xiàn)在才下午四點半,不到下班高峰期,所以店內(nèi)的顧客不多,前臺的店員抬頭看了眼時間,緊接著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
看到這一幕,剛進(jìn)門的蘇過反倒不好意思開口打擾了,理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反正就是張不開嘴。
可以的話,他連KFC的實體店都不想來,但KFC離工業(yè)區(qū)太遠(yuǎn),超過了外賣的配送范圍,強迫蘇過自己出門。
“你好。”蘇過咬了咬嘴唇,右手搭在前臺上,輕聲道。
顧客上門,前一秒還在打哈欠的店員瞬間精神起來,露出了職業(yè)化的微笑,“請問需要些什么?”
蘇過的飯量比較小,一般都會點一個漢堡+雞米花+蛋撻+可樂,剛好能吃飽,不過就算是這點東西,也需要四十塊到五十塊錢,點餐的這一剎那,他儼然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一名社會精英,舉手投足間都帶上了一絲揮斥方遒的感覺。
在他的印象里,一頓飯五十塊的人確實是社會精英,至于那些花幾百塊吃一頓飯的人,蘇過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幾百塊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大可以給自己買一個舒服的青軸鍵盤,或者配一輛新的自行車,把現(xiàn)在這個掉漆的老東西換掉。
端著餐盤,蘇過迅速占據(jù)了一個靠窗的角落,靠窗的位置往往是漫畫里憂郁少年的標(biāo)配,蘇過坐在這倒不是因為矯情,而是單純因為這里沒人,而且方便觀察四周的狀況。
自從搬到工業(yè)區(qū)以后,他便沾上了這個毛病,喜歡觀察別人,多數(shù)情況下,他都會把自己“藏起來”,成為獨立于周遭之外的觀測者,埋著頭,眼睛卻到處亂飄。
這不禁讓他聯(lián)想到了《狂人日記》里無名無姓的主角。
眼下KFC店內(nèi)人少,蘇過托著腮,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隨著時間的推移,路上的行人車輛逐漸開始增多,汽笛聲吵得他有點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