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樓上樓下（三）
“好?！?p> 許寶珠滿聲應(yīng)允。
滿姨看著人，不說話，許寶珠被她盯得不自在，撇過頭去，“阿婆在看什么？”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滿姨忙收回視線，“沒什么，趕緊去忙你的吧。”
“哦，好?！?p> 她總覺得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有時候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可眼下她也沒時間去深究這個，還是先把當(dāng)下的事情解決掉才好。
許寶珠在樓下，上不去的人故意和院子里兩個人牙子沖突，大聲說話，朱允聽聞聲響走到窗前，兩人目光接觸，會心一笑。
……
午后。
許寶珠拎著菜籃子跟阿清出門。
她是個聾啞女，可方向感極好，走過的每一處都不會忘，有時候許寶珠故意走慢，跟她錯開距離，都能被她及時找到并且糾正回去。
這一時間讓她有些犯了難。
正在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時，一轉(zhuǎn)頭撇眼見到了許長貴，這可是讓她驚喜不已。
“阿哥！”
阿清聽不到也不會說，這讓她可以完全放心和許長貴接觸，何況這兩天滿姨也一直在幫她找人，所以不用擔(dān)心被發(fā)現(xiàn)。
許長貴本來還不敢靠近，只敢偷摸的跟著，見她居然這么張揚的叫人，心下一怔，可還是走了上去。
“阿清，這是我阿哥，我一直在找的那個阿哥?！痹S寶珠先故作興奮的給阿清解釋一番，打消她的疑慮，這才開始跟許長貴閑聊。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兒了，你把我丟下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沒有阿婆收留我……”
許長貴被她指責(zé)得一臉懵，這些事，她不是已經(jīng)拖人給他留過話了嗎？
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在那個小房子外蹲守。
許寶珠眼神示意，看向一旁的阿清，許長貴迷迷糊糊間大概明白她的意思，開始接著她的話跟人道歉，二人上演一出兄妹情深。
阿清識趣，移開了幾步，把空間留給兩人。
“允哥兒說，明日辰時，這邊會行動，他們會將一個女孩兒賣到甘州區(qū)，從城東渡頭上船，你記得去報官，不對……”
謝苒想了想，道：“先去歐府，找少夫人，讓她叫歐少爺出面，有地位的人出來說話，官府那邊行動會快一點?！?p> “人家會幫咱們嗎？”
許長貴蹙眉，“而且菊仙呢？如果這樣，會不會打草驚蛇，抓不到牛大柱，那她不會還要跟這個畜生成親吧？”
“不會?！?p> 許寶珠道：“牛大柱跟人牙子有往來，一切行動肯定有記錄，我們?nèi)绻肆四莻€窩點，牛大柱也跑不掉。”
聽到這兒，許長貴微微松了一口氣，又重復(fù)那句話。
“你確定那歐少夫人和歐少爺會幫咱們嗎？”
“歐少爺不一定，但少夫人應(yīng)該會?！?p> 雖然和徐婉只有短暫那一面的接觸，可從她的言談舉止中，許寶珠可以看出，人大抵是個值得信任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不幫忙，結(jié)果也一樣，去歐府走一遭，只是為了確定萬無一失而已。
“我明白了。”
“那阿哥，你既然找到活路了就好好干，不用擔(dān)心我，我在阿婆這里挺好的。”許寶珠揚著腦袋，故意看向阿清那邊，扯著嗓子喊。
她知道她聽不到也不會說，可為了確保不會出現(xiàn)任何意外，不得不謹(jǐn)慎一點。
“知道了，你也好好做事啊，待過年回去，阿哥給你買冰糖葫蘆吃?！?p> 和許長貴分開，許寶珠沒再有什么小動作，安安分分的去買了菜，回到你小房子里，如之前的工作一樣，洗菜做飯，讓人送上去，再找機會和朱允知會消息。
可惜大抵是第二天要行動，當(dāng)夜所有的人都非常謹(jǐn)慎，許寶珠完全找不到機會，只能延續(xù)下午的做法，眼神隔空示意。
這一夜似乎過得特別漫長，誰都沒有睡著，阿清點著油燈在弄她的虎頭鞋，滿姨站在窗前，望著沒有星光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滿姨?！?p> 許寶珠將一件褂子拿過去給她披上，“入冬了，天冷嘞，多穿些，別凍著了?！?p> 阿婆低頭看著身上那件褂子，眼圈微微泛紅，她拉過許寶珠的手，將她扯到榻上坐下。
屋內(nèi)的炭火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余灰，一點也不暖和，許寶珠手冰涼無比，滿姨一遍又一遍來回摩挲著她的手，經(jīng)過她這么磋磨半天，還真一點點變得暖和起來。
“你到這兒有些日子了，該知道我們這是做什么的吧?！?p> 她這話雖是疑問，可語氣卻是肯定的。
難道她知道了什么？
許寶珠怔住，手不自覺往后縮，又被人給攥了回去。
“別害怕，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敢對你做什么的，何況這里……”她頗為鄙夷道：“只有那些漂亮姑娘，才有被賣的權(quán)利呢！”
“阿婆?！痹S寶珠看著她，一時心里復(fù)雜無比。
“這樣做，不是很壞嗎？”她裝著懵懂無辜，“他們的家人肯定也在找她們，如果我們把人賣掉，他們就找不到了，這山高路遠的，也許一輩子都碰不著了，那花神娘娘，花神娘娘會降罰我們的?！?p> “哼?！睗M姨不屑，“花神娘娘，要是真有花神娘娘的話，這世間怎么會有那么多孤苦而無處伸冤的人?！?p> 滿姨看向一旁低著頭在做虎頭鞋的阿清，問道：“你知道她為什么一直在做鞋，不停的在做鞋嗎？”
許寶珠搖頭：“為什么？”
滿姨道：“因為她聽不到也說不出，被人欺負了，連那人姓名都喊不出來，最后懷了個娃娃，也不知道是誰的，家里嫌她丟人，把她賣到這兒的?！?p> “那老頭騙了我們，拿了錢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都這樣了我們能怎么辦，只能認(rèn)下這啞巴虧，不過她也是命不好，孩子出生沒一個月就沒了，所以才這樣的，她總記得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沒想到在阿清背后，竟然還有著這樣的故事，怪不得她有時候覺得她好像有點怪怪的，原來是受到刺激，神志有些失常。
“阿清如此，那你呢，阿婆，你為何會到這里來，而且明知道這些事是錯的，還堅持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