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寧靜祥和的林間,現(xiàn)在已是烏鴉的天堂。散發(fā)著惡臭,還有蛆蟲徘徊在上面的殘肢剩體,比以往林間的野兔、野雞還要繁多。
這一切韓稠看在眼里卻不痛在心里,習(xí)慣是個壞家伙,死尸之類對于他來說早已是習(xí)以為常,只是有一點不同,此前因為保護(hù)他而被敵人一刀砍去腦袋的耿二死的太慘了,所以心情一直沒有緩過來,而這后果直接導(dǎo)致此次的伏殺行動。
只見他精壯的身體表面肌肉糾結(jié),油光發(fā)亮,宛如最兇猛的獵豹,流線型的體態(tài)極具爆發(fā)力,踏步上前,在空曠的街道劃過了一道優(yōu)美的黑色弧線,隨即就是“噗嗤”的一聲,竟然掠出了一道奇快無比的身影!
下一刻,他手中的刀刃與面前的山賊擦肩而過。
寂靜!
這一剎那,是死一般的寂靜!
因為山賊“嗚嗚”嚷叫的嗓子完全停止了動作,而且他的身軀也摔落在了地上,一秒鐘之后,他的脖間才裂開一道巨大的傷痕,而后愈來愈大,瞬間形成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最終,在大量的血液噴灑中,山賊的脖間直接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傷口,死狀極慘。
沒有法制與約束的世界,會殺戮的不止是山賊而已。
………………
夕陽西落,孩子的身影在落陽的照耀下,逐漸拉長了身影。
那是個八九歲看上去瘦骨伶仃的男孩,他身體雖瘦弱,模樣卻長得眉清目秀,特別是那雙眼睛,時刻閃動著聰慧的光芒,此時他正坐在門口,嘴里含了根稻草,癡癡地看著門外。
隨著孩子目光看去,只見外面那縷縷似浮云冉冉上升的農(nóng)家房屋頂上的炊煙,那由牧童吹著笛趕著回來的耕牛發(fā)出的“哞哞”聲,還有那農(nóng)人扛著鋤頭回歸叱喝出來的充溢著山野粗獷的沒有韻律不成調(diào)的鄉(xiāng)歌,勾勒出一幅山村平靜生活如同“世外桃源”般寧靜。
“順子,太陽快落山了吧?還不回家小心被狼把你叼走了!”不知何時孩子身邊多了一個中年男子,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兩只深陷的眼睛,寫滿了日夜勞作的痕跡。
“老羅叔,韓大哥說山賊馬上就殺到咱們這里了,是不是真的?”搖了搖頭,孩子臉上掛著比年齡更為成熟的深沉,眼神滿是憂慮。
“小孩子想這些干什么?你韓大哥跟你說著玩呢,天黑了,快回家去!”中年人深邃的目光里閃過一抹短暫的懼意,但很快又被掩埋在了眼底的深處,重新恢復(fù)成了溫和的暖流。
“老羅叔你騙我,耿哥死了,幕蘭死了、姚瞎子、豬尾巴都死了,你們當(dāng)我小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韓大哥都跟我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殺山賊!”孩子一片失落,吐出口中的稻草,生氣的朝遠(yuǎn)處跑去。
這回中年人沒有說話,看著遠(yuǎn)去的身影,蹲在一個隆起的土堆上,搓了搓滿是泥巴的手掌,盡顯一股滄桑的氣息。
……………
“呆瓜,你能不能拿少一點?每回都拿這么多衣服,知不知道很費體力哎!”
說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此時她端著一個木盆不緊不慢地朝他口中的呆瓜身邊靠了過去。盆里放滿了滿滿的衣服。少女身上穿著灰色的布衣,因為臟了又洗,洗了又臟而變得有些發(fā)黑,腰上還打著補(bǔ)丁。頭上也只是松松地扎起了兩個小辮,辮子上綁的是最便宜的頭繩。她穿得如此糟糕,長得卻是很清秀,一張秀氣的瓜子臉兒,皮膚特別白,一對細(xì)長的娥眉,配上她那對黑白分明、宛轉(zhuǎn)靈動的鳳眼,再加上小巧秀氣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巴,一頭黑發(fā)也是光可鑒人,把那一身破衣都襯得可愛了。
被少女稱為呆瓜的男子是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壯實少年。
健壯的體格和隱藏于肌肉下面那爆發(fā)力極強(qiáng)的力量,很明顯告訴別人他是一個勤于鍛煉的小伙子。
楊暉健是本地人,在親眼目睹雙親被山賊殺死后,獨自一人生活在這村落之中。
現(xiàn)實的殘忍和過去的破碎,讓這個只有十七歲的少年,很快成長為了一位真正的男人。同大多數(shù)擁有實力卻失去親人折磨下的人們一樣,楊暉健自愿加入左權(quán)村的護(hù)衛(wèi)隊,平日守護(hù)村落,為的就是不讓村民慘遭山賊毒手。
只是,這個有著血海深仇,也親手葬送過三條人命的強(qiáng)大男人面對瘦小的少女埋怨,不知為何顯得十分手足無措,急忙接過少女手中的木盆,辯解道:“昨天談事你也在,韓大哥不是說了嗎,狍子山這幾天有動靜,咱們必須做好萬全準(zhǔn)備,要不然那些狗日的又要過來殺人了,所以這幾天練的有些勤,大家伙衣服臟的也快。”
“韓大哥,你就知道韓大哥!你看看其他人哪里像你這么拼命,就你最實在,每天都要做那些鍛煉,非要把自己累的跟磨盤似的,真不知道你圖個啥!”
少女嘟囔個嘴顯然接受不了楊暉建這俗套的辯解詞,可雙手卻又將木盆接了過來,隨后將其放在地上揉搓了起來。
夕陽西下,殘存的艷陽打在少女的側(cè)面上面,讓這個梳著兩個小辮的少女美的不可方物。
楊暉建發(fā)誓,他此時看到的場景是他這輩子看到最美麗的畫面,沒有之一。
這一刻,楊暉建知道,自己或許該做點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伸手將面前的木盆重新拉到自己身邊,卻又因為用力過猛而使木盆斷裂是怎么發(fā)生的。
楊暉建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一副什么表情,因為不善表達(dá),原本想要勇挑重?fù)?dān)的獻(xiàn)殷勤看來更像是惱羞成怒的意氣之舉,少女看著瞪得猶如牛眼,嘴角還氣呼呼滴拉著口水的楊暉建,挑起右胳膊直接輕錘在了對方的腰部,隨后仰著頭一副氣呼呼的模樣:“怎么的?還說不了你了是不?還沖我發(fā)脾氣。哼!也就是我會陪你干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就我傻!以后你找別人洗去!”
楊暉建拼命搖頭,這個擔(dān)負(fù)著家仇的少年哪里還有往日半分的冷靜與穩(wěn)重,搖著頭一臉慌張的說道:“我不會跟你發(fā)脾氣,現(xiàn)在不會,以后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她愣了一下,將散落在一旁的衣服重新規(guī)整在一塊,啞然失笑道:“你看你那膽,不就是怕我以后不給你洗衣服,至于緊張成這樣嗎?”
楊暉建紅了紅臉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一臉鄭重的說道:“我不怕,也不傻!他們偷懶有他們的理由,我這么做也有我的理由。我殺過山賊也見過山賊殺人,那些狗日的不是人,我現(xiàn)在鍛煉身體就想讓自己更強(qiáng)一些,只因為你在,我希望我能保護(hù)你!”
少女停頓了一下,年齡相仿、家人慘死擁有著太多話題的二人早已有了一種含糊不清的小曖昧,就算平常別人說三道四也只不過當(dāng)是耳旁之風(fēng)不已反駁,可今日楊暉建的坦誠讓少女顯得十分手足無措。
她故意躲避楊暉建的眼睛,咬著嘴唇說道:“說什么呢?都不知道你說啥!不洗了不洗了,我要回家了!”
看著咬著嘴唇朝自己發(fā)出抗議的少女,楊暉建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笑,略顯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