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lián)鷳n
人對于充滿危險的未知都會有著敏銳的感知力,江幼宜對此尤為更甚。
她趁著火光找了個較為平坦的斜坡坐了下去,托著腮看著天上的銀月發(fā)起了呆。
上一世的秋狝她因著生病并沒有參加,所以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直至秋狝之后皇帝大病了一場,家中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凝重了許多,她才察覺到半分不對,后來她聽跟著一同去參加了秋狝的阿姐說起這件事,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秋狝起初還是頗為有趣的,只是那北邊蒙古國的蒙古王不知從何處知曉了他們秋狝的消息,求見了皇帝,笑呵呵地請求一同參與此次的秋狝,皇帝倒是答應了,可是那蒙古王卻帶來了一隊擅長騎射的精銳,不僅在圍獵的過程中數(shù)次搶了他們的獵物,還出言挑釁梁川的男兒不如他們草原上的男兒,還說,若說他們草原上的男兒是雄鷹的話,那梁川的男子便是那只會在地上蹦跶的雞崽子,不堪一擊!
人都站到自己的地盤上嘲諷自己了,若是再忍氣吞聲豈不是等于承認他們就是慫包?一起圍獵的世家子弟們哪忍得下這口氣,提著拳頭就想要上去揍他們。
只是對面似乎就等著他們動手,拳頭落下之時竟半分也不還手,百來人就這樣在圍場浩浩蕩蕩地鬧起了亂子。
等到皇帝知道這事,將士們過來維持秩序時,一群精銳們早就被打的鼻青臉腫了,蒙古王鐵青著臉說要讓皇帝給個交代。
皇帝早在將士來報時就知道他們都鬧出什么事來了,現(xiàn)如今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將那一群鬧事的世家子弟們都教訓了一番,蒙古王這才罷休。
按道理來說,客人若是在主人家不高興了待不了太久就該離開了,可蒙古王不,他甚至還多待了兩日才離開。
蒙古王離開的第二日,皇帝便病倒了,秋狝也辦不下去了,眾人只能草率地返京去。
按理說,前朝的蒙古國還要向梁川進貢,到了當朝,蒙古國的兵力卻有隱隱趕超梁川的趨勢,從皇帝登基的第二年起,蒙古王就再也沒進貢過了。
此次的秋狝蒙古王便是有意過來挑釁的,皇帝知道他的意圖,但他不想徒增戰(zhàn)爭,只能忍下這場羞辱,畢竟梁川的南邊還飽受戰(zhàn)爭之苦,若是北邊再生事端,可不是什么好事。
“姝兒?”
江幼宜正想的入神,一道聲音將她拉回了神。
她抬眼望去,只見一身鎧甲的江亦白正舉著火把站在不遠處,他的身后還跟著一隊的將士。
“阿兄,你怎的在這里?”
江幼宜攏了攏披風,欲站起身。
江亦白將手中的火把遞給身后的副將,跟他說了兩句話,那男人朝江幼宜看了一眼,隨后帶著身后的將士們往另一處去了,見著他們離開,江亦白這才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江幼宜順著火把與那男人對視了一眼,是個眼生的男子。
竟不是吳德。
說起來自她阿兄回來以后,身邊的副將就換了一個,之前的吳德好似消失了一樣。
江幼宜心下有些疑惑,自福伯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吳德的母親和妻子之后,江幼宜就沒再留意過這一號人,現(xiàn)如今猛地一回想,發(fā)現(xiàn)此人好像從她阿兄回朝之后就沒再出現(xiàn)過了。
在她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江亦白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伸手將她從土坡上拉了起來。
“阿兄,剛剛那位是?”
“正巧巡邏到這邊,那是我的新副將,叫陸塵。夜深露濃,你怎的自己一個人坐在此處,著涼了怎么辦?”
江亦白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和半塊被油紙包著的烤兔腿。
他用帕子給江幼宜擦了擦發(fā)絲上細小的露珠,這才將還帶著余溫的烤兔腿遞給她。
“阿兄傍晚的時候獵的一只野兔,給你留了一個腿?!?p> 江幼宜就著他的手輕輕嗅了嗅,烤兔子獨有的香味從油紙中傳了出來,晚飯本就沒吃多少的江幼宜這會兒竟有些餓了。
“好香!謝謝阿兄!”
江幼宜眼睛發(fā)亮,從他手中接過油紙,大口咬了下去。
“你又是偷偷溜出來的吧?要是讓阿母知道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少不了你一頓罵!”
江亦白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阿母早就睡了,我睡不著,就想著出來坐會兒?!?p> 江幼宜咬著兔肉含糊不清地道。
“阿兄,我好像很久沒見到吳家阿兄了,他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江亦白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給她擦嘴的動作一僵,隨后若無其事地道:
“他現(xiàn)如今不是我的副將了,回朝時論功行賞,皇上將他提到了左監(jiān)門衛(wèi)的位置,現(xiàn)如今在襄王爺手下當差?!?p> 江幼宜眼中閃過幾分陰霾。
倒是讓他誤打誤撞,投到真正主子的手底下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吳家阿兄有什么不測呢,阿兄你不知道,你們出征之后,阿母原是想將吳家嫂嫂和吳家祖母接過來的,可是福伯找到宅子的時候,鄰居卻說吳家嫂嫂早就離開了,想來吳家阿兄不愿麻煩我們家,早早跟吳家阿嫂說過,讓她回鄉(xiāng)下去了吧……”
江幼宜狀似無意地說著,又重新坐回了土坡上。
“姝兒,你跟阿兄老實說,我出征之前你給阿淵寫的那封信都說了些什么?”
江亦白坐到了她身邊來,問道。
江幼宜吃肉的動作一頓,隨即笑笑道:“能有什么呀,都是些問候的話,二兄難道沒給你說嗎?”
“阿淵將信給我看了?!?p> 江亦白道。
“姝兒,我們是兄妹,這么重要的事若是阿淵不說,你們是不是要一直瞞著我?”
江幼宜沒說話,將最后一口肉咬了下來。
“阿兄,若是當時的情況我與你說那吳德不是個好人,還會在戰(zhàn)場上害你受傷,你可會信?”
江亦白不說話了。
對他來說,吳德與他同袍八年,他早就將他視作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了,當時出征迫在眉睫,若是江幼宜與他說了這事,即使他不信,也會對吳德生疑心,一個不能對戰(zhàn)友有百分百信任的將軍,是沒辦法帶著將士打勝仗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幼宜這個做法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