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號頓了頓,沒想到事情的發(fā)展竟會是這樣,一般人會在打架后把房子也給搬走嗎?
見白芨談及這些一副氣哄哄的樣子,一號低頭憋笑。
然后就被溫水呲了一臉。
白芨站在浴桶旁邊,用水管連接溫水,面無表情的掐著水管的這頭往浴桶里噴水。
“有的草藥吸水,給你加點水。”
一號的耳邊嗡嗡作響,他甚至沒有聽清白芨在說什么,雙手抓緊浴桶的邊緣,臉色瞬間蒼白,也沒敢再抬頭看白芨的表情。
發(fā)絲沾水一縷縷的貼在他的臉頰,黑發(fā)襯著小臉更白。
耳邊,似乎響起那些人的咒罵。
“怪物!把他丟遠點!”
“你根本不是我的哥哥!我沒有你這樣的怪物哥哥!”
“你……唉,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p> “我們家養(yǎng)你這么大,你該報答回來了,聽著!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異樣退回來,我就把你丟到厄林里面喂詭物!”
“弟弟,你看,我是原者,而你,只是個怪物。”少年拽住自己的衣擺,把男孩攥著的手指一個個摳開,“我們是不一樣的,像你這樣的怪物,注定是要為了我犧牲?!?p> “那些美好的未來,跟你沒關系。”
靈原者,靈原者,靈原者!
他被那個家藏起,不讓他跟任何外人接觸,被賣之前的他甚至連家院子都沒出去過一步!那男人死后,他不再被允許住在屋里,每晚跟家禽們一起窩在棚子里,吃的是剩菜剩飯,餓極時還會去翻他們的垃圾來墊肚子。
但那男人活著的時候就還好嗎?不,被他們當做家奴一樣任意打罵,幼時力氣不大那會就會被要求做些繁雜的小活,冬天里還會被扔在后院洗衣服,雙手上滿是凍瘡不說,后來大一點有了些力氣,臟活累活便都由他來去干。
哥哥是靈原者,那有沒有可能他也是呢?
他被關在后院,村里來人測脈時,他連去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都是因為……
“說起來,前段時間出去的時候,查到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p> 白芨不安慰人,但并不代表她啥都看不出來。比起安慰,她其實更喜歡把事實擺在一些人的面前。
“你,不是人類的孩子吧?”
諸如厄林里的詭物,淠山上的靈物,極北之地的魔獸,世人無法探索之地,多是其他物種橫生之地。
人與其他物種的混血少見,但并不是沒有。
一號一嚇,猛地抬頭看向白芨。
“那家人并不是你真正的家人,因為家住在厄林附近的村鎮(zhèn)里,那家男人早年時見過你真正的生母?!?p> 若是細究,一號應該是吳家的福星,卻被他們如此對待。
時間回到早年時,吳父吳母為了商機,咬牙沖進過厄林一次。
當時吳母還在懷胎,但她被貪婪迷了眼,死命要跟著吳父去找株被炒到一萬的草藥。
可隨著對厄林的深入探索吳母開始感到后悔,她被嚇到早產,差點一尸兩命,被一號的生母所救。
一號的生母是個詭物,但父方卻是個人類,生母具體是哪種詭物還不知,只是孕期被其他詭物偷襲,本想吃了吳父吳母來恢復生機。
但到底是母愛更盛,它不想讓孩子跟著自己受苦,正好孩子隨父親是人形,放在人群里也看不出異樣,于是它想到了個放現(xiàn)在其實看很爛的主意。
它救了吳母,但孩子那時確實是保不住了,于是在最后,它給了吳母另一樣東西,來自它的本源力量,可以讓人類強行開啟靈脈。
吳母受到的打擊太大,應該記不太清,但吳父卻什么都記得。最后他們沒有找到那株草藥,還失去了當時的孩子,但也全然不是無功而返,回到家后,吳父就把東西用在了長子身上。
吳母始終覺得自己生下的是怪物,也許是潛意識里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待見一號不說,還一直毆打辱罵。
“你那位哥哥應該也知道點什么。”白芨說到這,笑了下,“不,你弟弟也知道?!?p> “全家上下,只有你自己不知道這事,吳母都是一知半解?!钡降资谴碳ぬ笸?,還是在下意識逃避真相,就不好說了。
反正自打吳父死后,至少明面上,再無人知道這些內幕。
“不過你放心,你的生母不傻,我看它也是留了后手?!卑总缚粗惶?,看著他頭頂上被頭發(fā)藏得很嚴實的一對角,“你哥哥的靈脈,到后期必出問題,若是那時他已經加入了宗門,說不定就要背起與詭物勾結的名聲了,那些宗門里的人可不會讓他好過的?!?p> 白芨拿回一號的賣身契,殺了刀疤六人,但并沒有去吳家追回那兩萬,也是為了將來能看個樂子。
說到底詭物這東西,豈能讓人類鉆空子?
一號聽到這里,盡管覺得有些荒謬,但心里其實已經信了大半,過去的一幕幕連起來,原來這就是被藏起的答案,“那若是吳家待我如親子,悉心照顧我長大呢?”
“你哥哥的靈脈是用詭物本源沖擊偽裝造成的假脈,早晚都是個問題,畢竟詭物不同于靈物,是對人類絕對有害的存在?!卑总干焓?,點了點一號的腦門,“但不同的是,你能夠救他?!?p> 一號的生母將契約放進自己的本源,他們待一號如親子,將來一號便能救他們,同時也更能提升一號的地位??扇缃袼麄兩釛壛艘惶?,那么后果只會更加的嚴重。
白芨沒跟一號說的是,因為詭物對人類危害性太大,那位與詭物發(fā)生關系還讓詭物產子的父親,怕是也不行了。
若是世家宗門里的人能被發(fā)現(xiàn)及時的接回去,還可以通過調養(yǎng)多活個幾年,但若只是個普通人或者是沒有勢力的原者,只怕已經成為了詭物的口糧。
系統(tǒng)沒提過一號的父親,未來參考書上也沒有出現(xiàn)過,那八成就是后者了。
總結下來就是,一號的生父(疑似)被生母吃了,他本人則被寄養(yǎng)的家庭虐待。
有點慘哦。
“我都不知道這些……”一號低下腦袋,聲音顫抖,“我什么都不知道?!?p> “這很正常,他們也不會告訴你?!卑总覆⒉灰馔?,她也是看了未來參考才知道的。
“你可以選擇報復他們,但我希望是等你有實力后?!卑总冈嚵讼滤疁兀秩舆M去幾株草藥,“你生母留下的禍根是一回事,可苦難是你遭受的,你當然可以選擇去報復回來?!?p> 白芨就是那種有仇當場報,不會托很久的人。你欺負她一下,她只要有實力能還,拼了半條命都要在當場就雙倍奉還??傊褪瞧渌苏l吃虧都好,但她自己肯定不行。
一號的目光慢慢堅定。
“白芨,我想學武。你會教我的對嗎?”
“當然?!卑总缚隙ǖ溃澳阌衼碜愿改鸽p方的饋贈,不管你是怎樣出生的,至少你還活著就是非常幸運的?!?p> 詭物和人類很難會有后代,一號的出生確實是一種幸運。
“你不必沉溺于之前的苦難,你的出生早已贏過了大部分人類?!?p> ——
自那個周三開始,一號和糜屠開始了痛苦的早操。
而上午本應該窩在圖書室學習的他們,其實也都在偷摸的學藝。不求藝術節(jié)時大放光彩,但求別丟臉就行。
因為兩人都在翹課,也沒有哪個會跑到白芨面前告狀??傮w看下來,兩人確實算是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直到白芨又領回來了個孩子。
一號對此要比糜屠淡定些,糜屠則是非常的不爽。
縱使知道還會再來四個孩子,但知道歸知道,面對可又是另一件事。在白芨對他們許諾的“美好”未來里,糜屠只認定一件事——這些孩子都是來跟他搶發(fā)展資源的!
可能是因為確實是受人之托照顧他們,白芨除了在日常生活中較為心細都能滿足他們外,其他的方面是徹徹底底體現(xiàn)了什么叫做滿不在乎。
她可以購置新的六個藥桶,但她卻總是忘記他們也需要吃些面食,以至于這段時間里他們已經開始出現(xiàn)了如廁危機!
雖然每天的藥浴也有在改善他們的身體狀況,但一邊治療一邊繼續(xù)不吃面食,這跟邊熬夜邊笑有何區(qū)別?!
糜屠很是敏感,他害怕這些人搶走白芨為數(shù)不多的精力。
而這位新來的男孩雖然也一身的傷,看著很是狼狽,但至少他是清醒著被帶回來的。
怯生生的站在白芨的身邊,小黑手抓緊了白芨的裙擺,也幸好白芨的衣服都是黑色,要不然現(xiàn)在上面肯定都是清晰的手印。
糜屠瞅了他一眼,男孩跟他同歲,人看著是不大,眼神卻是兇極。
他們這種人對惡意都很是敏感,男孩察覺到糜屠的視線,馬上轉頭看他,深黑無光的眼睛好像透著惡狼一樣的綠光。
白芨伸手介紹男孩,手臂正好擋在兩人中間,男孩也因此默默收回了視線。
“三號,出生不久被父母拋棄在了森林里,命大被過路的乞丐收養(yǎng),但后來命不大的乞丐在搶飯時被打死了,他就被另一伙人扔到了地下黑拳那,剛好被我找到了。”
說是打黑拳,其實根本不看對象,被弄進去的人,今天打的還是同類,贏了這場后的第二天,就不一定是什么物種的敵人了。
“以后你們要好好相處,一號,拿著這個領三號去溜一圈家里?!?p> 白芨把錄音筆遞給一號,這是她在人類城市那邊專門買的,就是為了這一刻!
先前跟一號糜屠挨個介紹時她特意說的非常清楚,而且把所有都錄了下來,這樣剩下的幾個孩子來時就省事多了。
把三號丟給一號后,白芨完全就忘了他們,隨手拎起糜屠去做藥浴。
數(shù)字號這邊,到了學習室,三號也有疑惑,錄音筆傳來糜屠的詢問,白芨把他們也錄了進去。
一號站在三號身后,目光有些復雜。白芨領人的頻率不算慢,再加上各個房間的童裝,看來白芨是打算要在這一年里就把所有人都領回來。
比起糜屠努力貼合白芨的想法,一號則更在意剩下這些人能否可以好好相處。
他想成為強者,現(xiàn)在也有在一邊努力學藝練武,一邊勤奮刻苦學習??扇羰鞘O碌娜撕孟嗵庍€行,若都像糜屠那樣八百個壞心眼子,光每天想著怎么應付,就會讓他身心俱疲。
或許是老天聽到了一號的想法,新來的這位三號很是沉默,沉默到毫不起眼,連糜屠平日里都不愿去搭理他。
可又不能真的不搭理,因為三號很貼白芨,貼到只要白芨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線內,三號就會馬上撲上去纏著白芨,一直圍在白芨身邊打轉,白芨給一號糜屠做藥浴時,都要在旁邊守著。
糜屠對此連對一號的敵視都沒了,一號也不止一次聽到過,糜屠背著白芨,怒斥三號是只狗崽子。
而這樣的生活卻正是一號所想要的,糜屠的注意力被轉移走是件好事。他甚至想過,要不要為了維持這種生活而在兩人間再添把火。
現(xiàn)有的矛盾好似還是不夠徹底,不知為何,糜屠只會在背后生氣,卻從來沒有對三號動手。
因為覺得自己打不過他嗎?
一號還算是了解糜屠,知道他不會收手。在白芨領著第四個孩子回來后,在看出白芨領回來的孩子都不簡單后,在又發(fā)現(xiàn)第四個孩子的問題后,一號終是填了那把火。
只是從表面去看,是糜屠在中間攛掇,他想盡辦法,保證讓自己全身而退。
“不許打了!”這是白芨的第一次冷下了臉。
幾個孩子不管是勸架的還是打架的馬上分開,一號躲在幾人后面,偷偷地看向白芨。
到底還都是孩子,害怕白芨的責罰,他們開始互相甩鍋。
糜屠會說,說了一通。三號則一口咬死是他們先動的手,新來的四號,不,五號則一直沉默著,不吭一聲。
后邊的一號也是沉默,他把所有人的表現(xiàn)收入眼底,又看向白芨。
白芨木著臉,臉上的表情僵硬詭異。
〖他們本來就都有些心理問題,你還不管,沖突是早晚會發(fā)生的?!?p> 〖宿主,你應該慶幸,現(xiàn)在一切還來得及。你也不想將來長大后他們還再打,屆時也不聽你的話,再把你的房子給拆了?!?p> 系統(tǒng)將這段時間白芨的偷懶看在小豆眼里,此時是格外的幸災樂禍。
白芨太陽穴被它說的直突突,只覺得心里有座火山,馬上就要噴發(fā)。
她按住自己的眉心,盡可能讓自己放松,對三號說,“把一號那的錄音筆拿上,你去領著五號溜一圈,你知道該怎么做的?!?p> 系統(tǒng)戛然而止,沒想到她第一句會是這個,都這時候了還惦記那破錄音筆,可真是沒白買啊。
糜屠則是注意到白芨說的數(shù)字,他看向新來的男孩,男孩瘦弱陰沉,但確實與之前幾日的形象不融。
“一號,糜屠,我們來談談怎么樣?”
〖你確實該跟他們好好談談了?!?p> 這幾日幾人之間的暗潮系統(tǒng)都能感受到,白芨卻總以為他們被自己鎮(zhèn)住不敢亂來,現(xiàn)在這巴掌終是打在她臉上且打的非常的清脆。
凌亂的客廳見證了一切,白芨發(fā)誓,她當年和手藝人打架時,都懂得什么叫禍不及他物。
要打去外面打啊,你們知道她有多喜愛這房子嗎?
糜屠徹底安靜下來,表情不安,連看一號的心情都沒有,默默跟在白芨身后,隨她去了她的房間。
到門口時,糜屠頓了頓,發(fā)現(xiàn)白芨沒有表示,才埋頭進去。
兩小孩進去后都沒敢動,腳下生根一樣,初次來到這的一號也不敢亂看,白芨把他也叫上,是讓他闡述事情的經過?還是知道了是他策劃出這場打架。
一號害怕是后者,他在心里開始一遍遍復盤,想知道自己是在哪里露餡。
“我其實,性子不是很好?!蔽葑觾葲]有任何變化,白芨也沒有上來就批評他們,她坐在床邊,眼底的金光翻涌,她又閉上眼睛,隱去一切,再睜開時并無異樣。
“我承認我不聰明,但我也絕對不是個傻子。我盡可能的給你們最好的生活,一是因為我有能力,二是因為我也是這么過來的?!?p> 白芨覺得自己還挺自私的,她有能力時可以隨手幫助下別人,但當她能力不足或者連自己都顧不上時,別說救別人,她可能還要犧牲他們來滿足于自己。
當然,白芨也清楚自己的性子有什么問題,只是幸好,她活了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有足夠的能力,一直也都是處在食物鏈頂端。
起初這能力是別人賦予她的,她也有個監(jiān)護人,老師去世后,就一直被監(jiān)護人慣著。
監(jiān)護人很愛她,自愿收養(yǎng)她,而且有權勢有實力有財力,給她的都是極好的。
因為她的幼年期較長,縱使心智慢慢成熟,生理上卻依舊因為種族問題而需要照顧。也是受監(jiān)護人的影響,白芨現(xiàn)在努力的男孩們帶來最好的一切(只是物質上)。
可白芨到底和她的監(jiān)護人又不同,她沒辦法做到像那人一樣耐心溫和,教育模式更傾向于棍棒底下出孝子。
系統(tǒng)一直吵著說他們打不得,他們本就比較偏激,不跟他們說開讓他們明白道理,上來就是棍棒伺候的話,極可能引起他們的叛逆。
于是白芨忍了又忍,青筋直蹦。
“我其實也不求你們多完美,多正直,但我之前跟你們說過,有事互幫互助別找我,你們倒好,挑事打架,毀壞家具,打擾我工作……”消下去的火這么一說后又冒了出來。
系統(tǒng)滾了一圈,趕緊內部降溫讓她冷靜。
“你們以為我不會把你們趕走,所以開始為非作歹了嗎?你倆是最早來的,合著我承諾給多了你倆開始顯擺自己記住了?一個幕后攛掇找事,一個被當槍使還沾沾自喜,說你呢!看別人干什么?”
糜屠腦子轉的快,本就覺得不對勁,被白芨這一提也就反應了過來,惡狠狠地瞪向一號,被白芨抓到。
一號此時也很慌,他甚至沒心情想這事了了后要如何面對瑕疵必報的糜屠,只怕白芨因此對自己失望,不再管自己。
他想要變強,白芨是必不可少。
一號干脆跪地開始道歉,腦袋“砰砰”往地上磕,嚇得糜屠一顫,哆嗦著嘴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