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別出去
伊人扯了些遠處的大葉子植物，插在縫隙中，將山泉掩住。
不是她自私，夫妻還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了呢！如果干旱真這么嚴重，受災的就不可能只有宋家莊，周邊的村鎮(zhèn)，甚至州城都可能是干旱災區(qū)，到時候一定會有人來尋水源的。
她得先保證自己、自己家人不被餓死渴死，才能有余力去管村里人，再來才是周邊村鎮(zhèn)。
她也不是圣母心轉世，只是她明白，如果周邊都受災，只有她家境況好，那自家必然成為眾矢之的。同理，如果周邊村鎮(zhèn)已經餓殍遍地了，宋家莊就算不是豐收，哪怕是沒有餓死骨，都會引來其他人的嫉恨和搶奪。
然而，此時的雜草叢后，宋彬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來。
伊人遮蓋住那條泉縫兒，就往山下去。宋彬眼見伊人離開，才上前去，將伊人遮蓋泉縫的植物都揪掉，丟在一旁。
他也學著剛剛伊人的樣子，湊過去看，又附耳過去聽，最后又拼命想將手伸進縫隙中。雖然他才十五歲，但骨節(jié)已經變粗，手指和手臂都不如伊人纖細，他沒有摸到泉水，也不懂得巖石壁上的潮濕是怎么回事。
一通操作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宋伊人這個賤人，就是在裝神弄鬼！并且準備下山后，好好和娘說一說這個賤人，成日里不知深淺，掙了錢也不知道供養(yǎng)弟弟念書，竟然還累得他這個弟弟跟著她進這鳥不拉屎的山里來！
竹桐書院休沐兩日，宋彬今日剛回來，就被他爹指使來跟著這個賤人，說是要他記下這個賤人都是在哪采山貨，怎么做，又賣去哪里。
哪成想，湊巧的是伊人今日進了山，宋彬跟在她身后，沒有鐮刀開路，更不敢弄出太大聲響，一路上躲躲藏藏，被鋒利的草葉割傷，又被蚊蟲叮咬。對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宋彬來說，就是遭了不小的罪了。
伊人叢林子深處出來，抬頭望去，太陽西斜得厲害，但還是掛在天上。來了這么久，她已經學會看日頭估計時間了，看樣子已經過了酉時初了。
她看見遠處三三兩兩結伴采山貨的半大孩子們，因為進山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伊人姐姐！”不知道是誰叫了一句，幾個孩子都圍了過來，笑嘻嘻地說這話兒。
伊人看天色不早，招呼他們一起往林子外去。林子里的樹遮住了陽光，稀稀拉拉地從空隙中照出來，給說笑的伊人和孩子們鍍上了一層金光，看著平常卻溫暖。
“嗷——”突然，林子深處傳出一聲似人，又似動物的嚎叫，瞬間就打碎了伊人和孩子們身上的金光。
大家都屏住呼吸，神色緊張地互相張望。
伊人忽地想起自己進山時，身后的“沙沙”聲......該不會當時真的有什么野獸吧？
她豎起耳朵，又聽了一陣，卻再無什么聲音。
“回家去，以后每日早點來，不要進林子深處！”伊人趕著孩子們往家去，雖說她與這些孩子的父母家人簽了契據，出了任何問題她不負責，但也不代表她可以無視這些孩子的生死。
就像現代的法律一樣，契據是道德的底線，而不是制高點。
扭頭又叮囑走在后面的三毛：“以后采山貨再往外一些，只去到石屋那里，千萬不能再往里?！?p> 往林子里去，常年有人走的地方被踩出了一條小路，小路旁也不知道哪位先人搭了個石頭屋。最早的用途已經泯滅在漫長的時光中了，現在成了進山獵戶的最后一個落腳點，過了石頭屋，就代表著他們要風餐露宿了，所以但凡是路過且需要在山里過夜的，都會在石頭屋休息一晚。
三毛也神色緊張地點點頭。他平時最是聽伊人的話，況且他也知道林子深處怕是有什么野獸，不染怎么解釋今日的嚎叫聲......
孩子們處理好了山貨，抬著放到了李嬸子院兒里。三毛幾個又留了下來，組裝好了艾團，這才往家去。
孩子們出了院子不久，原本肅靜的鄉(xiāng)村夜晚，被一道道火光和哀嚎劃破。
“彬子和廷家的澤寶可是咱村兒唯二的讀書人！這...這以后...可怎么辦吶！”
“造了孽了......”
“進山，一把火燒死這些畜生！......”
“燒？連了片不得把莊稼地都燒了！你出的什么餿主意！”
“那你的意思是就這么算了？”
“拿柴刀！砍死這些畜生！”
“什么都晚了......別說是身有殘疾，就是破損都不能為文官了！彬子是個讀書人......”
“哎喲！別說官不官，民不民的了！這人能不能活著還是個事兒！”
眾人七嘴八舌地，擁著中間的幾人，正往村口來。伊人遠遠聽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往院兒門走了幾步。
李嬸子三步并作兩步，伸手將伊人往回拉。
“伊人，這看著就不是什么好事兒，別沖撞了你，回屋里去！”李嬸子看著越來越近的，烏泱泱的人，一臉嚴肅地說道。
伊人忙了一天，還在林子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了兩個時辰，也是累得緊了，就沒有拒絕李嬸子的好意。
天大地大，大不過她養(yǎng)身子！還有賺錢！這么想著就拉著小團子進了屋，將吵嚷聲隔絕在門外。
李嬸子剛開了院門，就見宋廷快其他人十幾米，上前一把握住自家老婆子的手，語速極快地說道：“回去，告訴伊人，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出咱家門！讓元寶金寶都守著！也不許誰進門！”
說完也不等李嬸子說話，轉身就朝人群喊道：“我這慫婆娘，聽說這場面，嚇得不能言語了！大家伙別見怪！”
李嬸子聽得這話，立刻閉上了想問話的嘴。
“回屋去吧！甚事兒也幫不上！”宋廷語帶斥責地罵著，又不著痕跡地推了自家婆娘一把。
李嬸子反應過來，急急地轉身往東廂房跑進去。
伊人聽著了外邊的動靜，聽聲音說話的是廷叔，她剛想出來打個招呼，就被急匆匆奔進來的李嬸子攔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