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采珠人都被稱之為‘疍民’,因為居住的船只像一個雞蛋,雖然能采得珍貴的珍珠,但一直是最低等的賤民?!?p> “居于舟船,隨潮往來,不許陸居,漂泊不定;世世代代都只能從事捕魚采珠的活動;不許識文學字;不許和岸上良民女子婚配,在《宋刑統(tǒng)?戶令》中有記載:奴詐稱良,娶良為家女為婚者,所生子孫女從良,女方知男方為奴者,從奴?!?p> “南海的采珠歷史悠久,我國古代的海珠基本全部來自于南海。明代人陸楫的《古今說?!分杏杏涊d“或遇大魚蛟龜海怪,為鬃鬣所觸,往往潰腹折肢,人見血一縷浮水面,知蜑死矣?!贝┥系慕討酥灰诤C婵吹揭唤z血跡,拉上來怕是已經(jīng)血肉模糊,成了殘肢斷臂。”
“在明萬歷十年,廉州府的珠民不堪苛政,發(fā)起暴動,結果失敗,一百二十余人同時被斬首于市曹。一時間,廉州府沿?!胺e血為化海水丹,萬落千村半已殘”。我們吳家先祖,就是幸存者之一?!?p> “據(jù)傳,先祖之所以僥幸留得一命,是因為他曾在一次出海過程中,偶遇蓬萊仙山,尋見了所謂的徐福墓葬。里邊金銀財寶無數(shù),更有起死回生、長生不老之仙丹。故而廉州官府留下先祖,希望靠他尋到那傳說中的徐福墓?!?p> “一如當年徐福出海為秦始皇尋覓仙丹,他同樣一去不復返,消失在海上,渺無蹤跡。直至四十年后,他又返回了廉州,據(jù)傳容顏不改,依舊正值壯年。彼時朝綱動蕩,女真來犯,沒人再關心一個四十年前出海的珠民,先祖因此有了喘息之機,在臨海扎根定居,享年一百七十六歲,在臨死前,他留下了一張海圖,和一句遺言?!?p> “吳氏子孫,尋得此藏,命數(shù)更易,齊天洪福?!?p> ……
“實不相瞞,游蜂的處境直至今日,依舊沒有多少改變。我們依舊要下海搏命,依舊貧苦,九死一生采上來的明珠,也會意外蒙塵。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那些珍寶是什么,就連采珠人自己都不清楚,手上的東西究竟是廢物,還是珍寶?!?p> “而另一批珠民,不需要再下海,隨著時代發(fā)展,他們可以養(yǎng)殖珍珠,珍珠也變得越來越不值錢,游蜂最后穩(wěn)定謀生的手段也沒了。你估計也看出來了,我們叔侄倆,空有一身本事,但過得很不好?,F(xiàn)在出海,要證件,要大船,現(xiàn)在海上可熱鬧了,到處都是航線,到處都是輪班,可偏偏沒有我們這樣的人容身之所?!?p> “唯一的希望,就是先祖留下的那張海圖??上?,因為年代久遠,再加上當年海圖繪制能力有限,具體位置模糊不清,只知道在日本周邊。我們找了這么多年,依舊是一無所獲?!?p> 說到這,吳正平聳聳肩,說道:“遇到你之前,我都已經(jīng)打算去找個班上了,我侄子已經(jīng)看上了一個電子廠,包吃包住,挺好的?!?p> 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們是怎么把鮫人淚和徐福墓聯(lián)系上的?”
吳正平說道:“這就涉及水文地理,以及我們家傳絕學了,要讓我展開細講嗎?”
我想了想,說道:“算了,你們繼續(xù)吧?!?p> 吳正平點了點頭,繼續(xù)挖沙子,叔侄倆看上去干勁十足。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就在他們眼前,容不得他們錯過。
就這樣,兩人挖了一整天,期間劉毅和李暇還來送了幾次飯,一起坐在海灘邊看風景。
大半個海灘都被他們挖得坑坑洼洼的,全是細小且排列整齊的孔洞。
第一天,叔侄二人一無所獲。
晚上回去的時候,李暇又在我耳邊嘀咕,吳正平表情沒啥變化,但我心里清楚,他心里估計很不好受。
第二天,兩人依舊一無所獲。
到了第三天,李暇和劉毅不陪同了,只有我還跟著他們一起去。在正午時分,吳正平忽然驚喜的喊道:“找到了!就是這個味道!”
只見他手心里邊攤著一塊白灰色的沙礫,他招呼侄子吳秋風沾了點,嘗了嘗這個砂子,后者同樣露出驚喜的神色。
可能是太過喜悅了,他們迫切的想要分享,想要展示,想要炫耀,甚至顧不上我是個外人,當即把我喊過來,讓我也嘗嘗。
我并沒有拒絕,用手指蘸了點沙礫,舌頭舔了一下,并沒有嘗出什么特別的味道。
吳正平笑著說道:“不是這樣嘗的,海邊和內(nèi)陸不同,沖上沙灘的沙礫,都是水蝕后的結塊。你需要把它搓開揉碎,味道才能發(fā)散出來。就像聞香品酒一樣,滴一點樣品在手心搓一搓,味道會更加清晰明了?!?p> 說完,他就用手指搓了搓,再讓我嘗嘗。
一入口,我就嘗出了一股子濃烈的怪味,有點像是泡發(fā)的海帶,伴隨著一股子土腥味。
我皺起了眉頭,問道:“這是什么?”
吳正平激動得手都在顫抖:“年代久遠的磚土……我們找對地方了!”
但我眉頭皺得更深了,我的目標是尋找鮫人淚和九頭蛇柏,并不是什么虛無縹緲的徐福墓。去尋找徐福墓,對于我來說就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吳正平見我臉色不太對勁,當即就猜出了我心中所想,連忙解釋道:“鮫人,其實也就是陵魚,它們其實是一種較為特殊的鎮(zhèn)墓獸。如果你對陸地上的土夫子很熟,就能從他們嘴里了解到,有些風水大墓,里邊封閉千年,已經(jīng)形成了獨特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更有一些奇人異士,會讓一些古怪的活物陪葬,幾百年演變下來,就會變成千奇百怪的鎮(zhèn)墓獸。”
他頓了頓,說道:“鮫人,就是海底墓的鎮(zhèn)墓獸?!?p> 我恍然大悟,總算明白他為什么會把徐福墓和鮫人淚聯(lián)系在一起了。
吳正平繼續(xù)說道:“海底墓本就稀少,甚至可以說是稀世罕見,除卻那些滄海桑田沉入海底的,還有一些墓葬就是刻意建在海底。想要養(yǎng)鎮(zhèn)墓獸,又非得是上千年的大墓不可,這樣算下來,屈指可數(shù),甚至不過一掌之數(shù)。伴隨著海底動蕩變遷,不少脆弱的墓葬還會塌陷、漏水,鎮(zhèn)墓獸跑到外邊來,就成了關于鮫人的傳說。時至今日,怕是已經(jīng)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