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復(fù)寵
我感覺自己太累了，早早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因為喝了安神藥的緣故，我很快意識便有些迷糊了。
睡意朦朧間，聽到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落在窗欞上。
煙雨蒙蒙處，花隨雨落。
經(jīng)過調(diào)養(yǎng)，我的身子漸漸好了。
這期間，貴妃差人送了一些東西過來，其余再無人理會我，包括希兒。
我想，我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了，既然心照不宣，也就不必再多說什么了。
病既然已經(jīng)好了，也不能總是躲在宮里不見人，今日索性出門去給貴妃請安。
穿著素衣，帶著簡單的首飾，眼神更如一潭死水，全然沒有了當(dāng)初寵妃的架勢。
貴妃依然和善的笑著：“病著這些日子，倒是瘦了不少，眼下天氣慢慢涼了，可要多注意?！?p> 我謝恩。
靜妃依舊帶著那副得意的模樣說道：
“唉，這蘭才人病了這么久才見好，是不是身邊侍候的人換了，不太習(xí)慣??！”
這話說完，正要喝茶的希兒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
自打我進(jìn)來了承乾宮，跟希兒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都不曾有交集。
靜妃說了這番話，我才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
她已經(jīng)跟我印象中完全不同了，宮妃的制服穿在她身上讓她顯得嬌俏可人。
被靜妃這么侮辱，也沒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不知道是習(xí)慣了還是根本不在乎。
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認(rèn)識過這個人一樣。
我接著靜妃的話，說道：
“靜妃娘娘見笑了，是嬪妾身子弱，病才一直不見好，實在怪不到侍候的人身上?！?p> “是嗎？依本宮看，蘭才人這病，是從心里來的吧，畢竟這么糟心的事出在誰宮里，誰都要生氣的?！?p> 她一個人笑的花枝亂顫，惹的貴妃皺起眉頭，不過到底沒跟她計較。
“好了，蘭才人久病初愈，不宜久坐，還是回宮好好養(yǎng)身子，你跟劉采女向來親近，就由她送你回宮吧。”
希兒行過禮：“嬪妾謹(jǐn)遵娘娘旨意?！?p> 我們兩個默默的往永和宮方向走去，若是旁人見了，定會以為我們只是陌生人。
如今光景，怕是連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至少還可以寒暄幾句。
快到永和宮的時候，希兒還是一句話沒說，施了一禮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我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希兒?！?p> 她停了下來，卻說道：“嬪妾是劉采女。”
“到底為什么？”
她冷笑了一聲：“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我現(xiàn)在至少不會在明面上被人欺負(fù)，你能走的路，我為什么就不能走?！?p> “可是我的處境你也看到了，這里就是個是非之地，我已經(jīng)想好了等你到了年紀(jì)就將你送出宮去的。”
“謝謝你，可是我恐怕還沒等到那一天就被折磨死了。
我真是不明白，受寵的是你，享榮華富貴的也是你，可是當(dāng)你落魄了之后，受盡欺負(fù)和折磨的卻是我，而你僅僅只是被幽禁了而已。
你怕是不知道跪在那冰涼的石板路上一直到腿都沒了知覺是什么滋味吧，那種感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一次了?！?p> “可是......”
“好了，走到這步都是我自己選的，你唾棄我也好，說我忘恩負(fù)義也好，我都不在乎?！?p> 說完她瀟灑離開了。
終是柳絮隨風(fēng)各西東，人事無非已不同。
我握著拳頭，心中的悲憤無以表達(dá)。
能擊垮堅硬內(nèi)心的，從來都不是漫長的刀光劍影。
而是暗處伸出來的手，明明笑著，卻毫不猶豫的扼住你的咽喉。
我不知道在外頭站了多久，琉璃往我身上加了件披風(fēng)，對我說道：
“天氣涼了，娘娘還是愛惜身子吧。
其實劉采女她，也挺不容易的......
當(dāng)日永和宮封禁，她在外頭回不來，靜妃聽說了之后找個理由將她留在宮里，卻日日讓她在甬道上跪著，
她實在受不了，去御花園偷偷哭的時候遇到了皇上......”
我像是沒聽到一樣說了四個字。
“我要復(fù)寵?！?p> 琉璃聽我說完明顯愣了一下。
“娘娘既然想好了，去做就是了?！?p> 我自然知道該怎么做，事到如今，我已經(jīng)想的很明白了。
皇上降我位份，還幽禁我都不過是為了懲罰我不聽話罷了。
如今他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我相信只要我沒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憑著我這雙眼睛，他終歸是憐惜我的。
天空灰沉沉的，覆積著鉛灰色的厚云，微涼的雨滴落在這琳瑯滿目的世界里，將所有情緒浸入土地。
沒過幾日，皇上下旨，蘭才人復(fù)位。
復(fù)位的前一日，我在皇上必經(jīng)之路的附近吹笛。
那是一條小河邊，河畔霧氣如云，笛音緲緲，被樂音引來的人一見之下恍惚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南風(fēng)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當(dāng)天晚上，皇上就歇在了永和宮。
人人都贊嘆蘭嬪當(dāng)真娘娘好手段，翻身只在一個云雨之間。
只有我自己知道，曾經(jīng)的皇后娘娘也是給皇上吹過笛子的。
哪怕東施效顰，也可聊解相思。
永和宮很快恢復(fù)了往日的光景，可是我看著這一切，心中已經(jīng)沒有了以前的波瀾。
我不介意做替身，可是我無法不介意他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復(fù)寵之后，皇上去希兒那里的次數(shù)明顯減少了。
他總是喜歡膩在永和宮，用手拄著下巴看我的眼睛。
我覺得，他的眼神越來越狂熱，甚至看著我的時候，很久都不眨眼睛。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開始習(xí)慣永和宮的安靜了。
無聊的日子難以打發(fā)，我開始練字。
很快，我寫的字就積了厚厚的一沓。
那天，皇上來了，卻沒有說話，只是一張一張翻著我寫的字。
“字如其人，看來你的心已經(jīng)越來越沉靜了?！?p> 我沒有說話。
“你的性子跟以前不一樣了，是經(jīng)歷這么多事之后，埋怨朕嗎？”
是你把我捧到了云端，轉(zhuǎn)眼又捻落至塵埃，如何不怨？
可是我不能說。
“皇上都說了，臣妾的心，已經(jīng)沉靜了?！?p> “是啊，以前你只是一雙眼睛長得像她，如今，連神情都有些神似了。”
他一如初見時溫柔的笑著，好像后來的一切都不曾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