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話舊事
傍晚，暮色四合，倦鳥歸巢。
溫裕百無聊賴地蹲在一棵樹上，幼鳥嘰嘰喳喳的在巢里撲棱，對眼前這個龐然大物充滿了好奇。
傷員有丹心門的弟子們幫忙處理，用不上他，他回去轉(zhuǎn)了一圈深感無聊，于是又跑到楓燃他們失蹤的地方瞎逛，逛著逛著還真讓他發(fā)現(xiàn)了端倪。
溫裕盯著半山腰一個草木旺盛的山洞，規(guī)律運轉(zhuǎn)的靈氣讓人會不自覺忽略此地。
溫?？嘀槃恿藙佣茁榈男⊥?，讓他白蹲一下午他真的會生氣的。
星河漸移，夜露微涼，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山霧，朦朦朧朧的，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傳來一聲鳥鳴，清越孤寂。
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靈氣如微瀾一樣突然波動起來，溫裕眸中銳利，閃身消失。
道人冷著臉從山洞走出，獨眼女人跟在他身后抱怨道：“我就說不該走這步棋，這下好了全毀了，怎么和大人交代？”
道人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光芒，聲音尖細(xì)陰柔：“早晚的事，那棺材里的神尸足夠他們喝一壺的了?！?p> “瘋子什么時候出來？”獨眼女人左看右看，“我覺得不太對。”
道人聞言皺眉：“他找到旱魃了會出來的?！?p> “沒有方天鼎怎么把旱魃血脈再拿出來？”女人一邊說一邊努力尋找那一絲預(yù)感帶來的線索。
“走吧。”散著頭發(fā)的男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瘋子，自黑暗中顯出身影。
“旱魃血脈已經(jīng)蘇醒了?！?p> 道人冷哼一聲：“旱魃和神尸皆蘇醒，他們今日有來無回?！?p> 夜風(fēng)中吹來淡淡的花香，女人心中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
正要施法逃離，女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溫裕從草木掩映的陰影中走出來，若有所思地看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三人：“這才對嘛，一個大夫怎么能拿著刀劍上戰(zhàn)場?！?p> 地宮內(nèi)，常源和楓燃把燒焦的儲物戒都一件件撿回來。
常源欲哭無淚，戒指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
楓燃看他一臉喪氣，于是伸出手來說：“拿來我給你看看?！?p> 她雖然不怎么精通空間之術(shù)，但看看空間存不存在還是可以的。
常源把戒指遞給她，眼巴巴地看著楓燃。
楓燃接過戒指凝神看去，看不到空間的入口，但是能感知到有個微縮空間在。
“應(yīng)該是空間連接現(xiàn)實的紐帶被燒斷了，回去找找長老看看能不能修?！?p> 常源拿過戒指翻來覆去地觀察：“倒也不是心疼這個戒指，里面有很多東西，若是毀了就麻煩了。”
楓燃安慰道：“沒關(guān)系的，空間是完好無損的，里面的東西按說不會有事?！?p> 常源這才放了心。
他把戒指收了起來，才想起來問楓燃正事。
楓燃不太清楚那邊的事情了，但她覺得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巫芒那邊的狀態(tài)很好很穩(wěn)定。
“我們?nèi)フ宜麄儼?，沒準(zhǔn)過去事情都被解決了?！睏魅紵o所謂地擺擺手。
不知道方天鼎會花落誰家。
有了楓燃帶路，兩人順利地找到了大部隊。
正如楓燃所料，戰(zhàn)局已定只剩收尾工作，弟子們?nèi)逡唤M把任務(wù)完成的有條不紊。
滿地蟲尸，估計他們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死而復(fù)生的信徒的秘密，蟲卵都被很好的處理掉了。
鎮(zhèn)場子的是各家真?zhèn)鳎故菦]看到幾家長老，楓燃估摸著方天鼎的事還沒完。
于是帶著常源去了巫芒之前在的地方。
身邊有人帶著常源就是走這些亂七八糟的小路也絲毫不怵的，他也不知道方天鼎的事，不過他也沒什么在乎的，在他看來出來玩出來歷練，多一事當(dāng)然不如少一事。
楓燃和常源隱隱約約說話的聲音穿過輪回境的封閉空間，驚醒了沉浸在回憶里的巫芒和余灼。
二人同時睜眼對視一瞬，輪回境結(jié)束空間崩塌，巫芒和余灼重新出現(xiàn)在地宮里。
“姐姐？”巫芒回頭看見走過來的楓燃，他知道楓燃去找常源了。
“嗯？”楓燃和常源同時把目光放在余灼身上。
“一會不見你從哪拐了個人？”楓燃毫不掩飾地打量著余灼。
余灼看見楓燃臉的一瞬間僵住了，瞳孔猛地一縮，他望著楓燃清澈的雙眼，愣愣地一時不知作何反應(yīng)。
楓燃來的突然巫芒還真沒想到怎么解釋余灼的身份。
“這是青銅棺里沉睡的赤蟻王?！彼伎剂艘凰参酌⒗蠈嵳f。
楓燃歪了歪頭心虛道：“那我們豈不是在他的陵墓里蹦跶？”她和常源剛才的動靜可不小。
巫芒和余灼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暗暗注意著楓燃的反應(yīng)。
余灼心中驚濤駭浪，轉(zhuǎn)頭看巫芒，眼神中是無聲的詢問。
巫芒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余灼向來聽他的話，于是沒再開口。
“姐姐她剛醒來無家可歸，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嗎？”巫芒走到楓燃眼前，撒嬌似地抓住了楓燃的手。
身后的余灼眼珠子快瞪出來了，看看楓燃再看看巫芒，見兩人都沒有覺得不對，又默默咽下震驚。
楓燃懷疑地看著巫芒，悄聲問：“這可是個死人?！?p> 巫芒點點頭表示知道：“姐姐有些事稍后再跟你解釋，總之這個人是友非敵?！?p> 余灼假裝聽不到他倆的談話，乖巧地站在一旁等著。
察覺到楓燃飄過來地目光，他不由有些緊張。
楓燃聽巫芒這么說也放了心，雖說這個人看著很詭異。
“他怎么詐尸了？”楓燃好奇道。
余灼滿頭黑線。
“方天鼎的上一任主人是他，抽取了足夠的生命力轉(zhuǎn)移給了他，他就醒了?！蔽酌⒛托慕忉?。
“原來如此，我看他有點眼熟?！睏魅疾[著眼睛觀察余灼。
余灼和巫芒都一驚，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
“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大眾臉吧?！庇嘧普Ｖ约撼嗉t的眸子面不改色道。
楓燃盯著他臉上寫滿了“你看我信嗎？”，但她想來想去想不起來，就放棄了。
“方天鼎落在哪家手里了？”楓燃問。
“現(xiàn)在在敬序仙尊手里。”巫芒指了指余灼說，“但是它是有主的，現(xiàn)在它的主人醒了估計別人也用不了?！?p> 聽到是有主的楓燃不感興趣了，擺擺手道：“下面完事了嗎？什么時候回去？”
巫芒說處理好殘局就可以走了。
楓燃對一直躲在她背后悶不吭聲的常源說：“那我們先去找人看看能不能給你修戒指吧。”
巫芒這才看見腦袋锃亮的常源。
巫芒：“........”
他不由問道：“常大哥，你這是怎么了？”
常源摸摸自己的腦袋苦笑道：“一言難盡，回去再說吧?！?p> 楓燃看他們這沒什么事就和常源下去找長老們了。
她一走余灼才松了口氣，修養(yǎng)多年的溫和寬容隱隱破掉：“她怎么變成這樣了？”
巫芒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我也剛恢復(fù)記憶不長時間?！?p> 余灼震驚說：“她又沒轉(zhuǎn)世，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這性格也跟變了一個人也似的?！?p> 巫芒說：“我還想問你，我的記憶是支離破碎的，不記得她是怎么成了這樣的?！?p> “該死啊，當(dāng)初你和玄鳥同歸于盡之后我自封修為死在了青銅棺里，她那時候就失蹤很久了?！庇嘧片F(xiàn)在腦袋很遲鈍，想起來的東西也零零散散的。
巫芒垂下眸子：“我沒有關(guān)于這些事的記憶?！?p> 余灼問：“你都經(jīng)過輪回轉(zhuǎn)世了從哪里找回這么多記憶？”
“安葬了月神和忘川之后，我察覺到時空的變動?！蔽酌⒒叵肽菚r的記憶，“我感覺到了她的存在?！?p> 余灼愣了一下：“你那時候領(lǐng)悟了時空法則？”
巫芒也不知道：“那時候就是看到了一瞬間有關(guān)于她的未來，也看到了我的未來，所以我在密境中留下了記憶和一些神器。”
余灼咋舌：“乖乖，玄鳥怎么看也沒有和你對抗的能力，你怎么就和他同歸于盡了？”
巫芒再次搖頭說：“我的記憶只到那時，后面的事情不清楚?！?p> “不過?！彼a充道，“我總覺得我應(yīng)該是還藏著記憶在別處?！?p> 余灼嘆了口氣：“萬年前的恩怨，竟然還延續(xù)到了現(xiàn)在。”
“我之前看到了玄鳥?！蔽酌⒌溃八米吡朔▌t鐘的齒輪，從你的寶庫里。”
余灼頓時炸了：“他居然沒死？還到我的寶庫里偷東西！”
巫芒補刀：“不止東西，他把你的寶庫連根拔走了。”
余灼簡直要氣笑了：“你就看著他把我的寶庫連根拔走？”
巫芒攤開手表示愛莫能助：“我來的時候，他都走了半個多月了?！?p> 余灼突然懷疑地看看巫芒：“你怎么知道他帶走了我的寶庫？”
“你也惦記我的寶庫??？”余灼又傷心又憤怒，“辛辛苦苦一輩子給自己留點遺產(chǎn)還被惦記得這么厲害！”
巫芒摸摸鼻子心虛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我這不就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嘛?！?p> 余灼捂著心臟問：“你都沒有記憶怎么知道我的寶庫在哪？”
巫芒看了他一眼：“你藏寶物無非就是在那么幾個地方，我閉著眼睛都能想到在哪?！?p> 余灼氣得直翻白眼：“好啊，惦記就惦記吧，你還讓玄鳥搶了先！”
巫芒嘆口氣也對這個事表示很晦氣：“我也是因緣巧合才來的?？吹侥愕墓讟∥铱蓚牧撕瞄L時間?！?p> 余灼一臉不信的樣子。
“你怎么轉(zhuǎn)世投胎了還能和楓燃上一起去？”
余灼想起巫芒小鳥依人的樣子簡直要驚掉眼珠子。
巫芒垂眸笑了笑，語氣中難以掩飾的得瑟：“或許是緣分吧，我被她所救?！?p> 余灼試探地問：“那你們現(xiàn)在？”
巫芒知道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道：“我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相比之前好像遲鈍了很多。”
“遲鈍？”余灼挑眉，“什么意思？”
“等我再長大些再說吧，總不會讓她再跑了?！?p> 巫芒看著自己這個身體有些郁悶。
余灼上下打量著他，不禁哈哈大笑道：“哎喲，這不還是個小孩子嗎？”
確實，前世巫芒和余灼是差不多高的，寬肩窄腰大長腿，威風(fēng)凜凜不可一世，尤其是那雙騷包的翅膀，讓三界不少仙子芳心暗許。
可現(xiàn)在巫芒才十幾歲，剛剛開始長身體的年紀(jì)，和身材高大成熟的余灼相比，顯得幼稚極了。
“會長大的。”巫芒咬牙切齒道。
楓燃也拿這個事笑話他，他真的很郁悶。
“話說回來，你這具身體?！庇嘧撇[瞇眼睛道：“是巫族血脈嗎？”
巫芒心想這人倒還是有點眼力的，笑得很燦爛：“是啊，你猜我是在哪里誕生的？”
余灼驚訝：“在哪里誕生？你是純血嗎？”
巫芒點頭道是，然后自己沒忍住笑著說：“我是在幽冥墜毀之地誕生的?！?p> 余灼和巫芒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不是，這不得氣死玄鳥？”
巫芒歪歪頭冷笑道：“他還不知道呢，我可要好好給他準(zhǔn)備一份大禮才是。”
“玄鳥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余灼問，“你都死過一次了，他還能好好活著？”
巫芒笑著說：“約莫也不怎么好，他引以為傲的法則被廢除了大半，甚至我懷疑，他也是最近幾年才出世活動的?！?p> 說罷感慨道：“我恢復(fù)記憶后，再回頭來看這個時代，真的感慨的很?！?p> “這是一個沒有神仙的時代，天道關(guān)閉了飛升通道，沒有動不動就可以毀滅山海毀滅世界的神仙，人們大多安居樂業(yè)幸福安康。”
余灼睡了那么長時間，確實不清楚外面的情況了。
“話說回來，我確實有感覺到醒了以后修為被束縛了。”
巫芒解釋道：“因為現(xiàn)在天道法則還不允許神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人間修者第一也才游仙?！?p> 余灼又疑惑了：“剛剛我看楓燃還是神啊。”
巫芒低頭道：“她的事還要復(fù)雜一些，我們以后再說吧?！?p> 余灼心里抓心撓肺地好奇，不過也沒多問，這里不是什么說話的好地方。
“隨我回昆侖待一段時間吧，適應(yīng)了以后其他的事再說?！蔽酌⒄f。
余灼自然沒問題，無論前世今生，他都要跟著巫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