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甕陰幣
“方大人是做大事的人,怎會計較這點小錢。你不是說方大人嚇得不輕嗎?一袋子錢買的什么?買的心安。方大人心安,你這個做屬下的也好過不是?!彼傆欣碛?。
“強(qiáng)詞奪理?!庇喾鈶械美硭?,“事情已經(jīng)解決,你可以走了?!?p> “好嘞?!彼纛^就走。
忙一上午,賺一袋錢。她含笑拉開錢袋瞅瞅,真不錯。
下午沒什么事。
她回玲瓏堂,幫著阿蝠整理下繡莊。隨便商量開業(yè)的好日子。
阿碧昂首闊步進(jìn)來:“晚飯誰做?。堪⒌堰€在忙。我看了看,有好幾個病人呢?!?p> 水盈和阿蝠互相看看,尷尬又不失禮貌笑笑。做飯,還真難倒她們。
“阿碧,去春風(fēng)樓叫小二送幾個菜過來。老規(guī)矩?!彼刹幌氚⒌牙垡惶爝€做飯。
“行吧?!卑⒈倘チ?。
它跑到春風(fēng)樓,大爺似的爪子指懸掛的菜牌。店小二樂呵呵應(yīng)下,老規(guī)矩送去取錢。阿碧給個贊賞的眼神,邁著優(yōu)雅的步子走了。
走到一半,它頓住。
壞菜,沒點酒!
它趕緊跑回去要兩瓶酒。想想晚上吃飽喝足睡一覺,別提多美。
傍晚,春風(fēng)樓送來飯菜。
阿蝠付錢提著食盒進(jìn)來,到正廳將菜一一擺上桌。
起陽回自己家。
藍(lán)笛掩上醫(yī)館的門。
水盈負(fù)手一笑:“以往都是你叫我,如今我叫你?!?p> “好。去吃飯吧?!彼{(lán)笛含笑。
兩人一道去大廳,人齊落座吃飯。
阿紅不在。她是尸體,不用進(jìn)食。
水盈倒杯酒放在藍(lán)笛面前:“還是阿碧會享受?!?p> 四腳朝天躺在桌上的阿碧,兩杯酒下肚已有醉意。酒量不怎么樣,卻愛喝。屬實又菜又愛玩。
藍(lán)笛抿一口,夸贊好酒。
阿蝠接酒道謝,淺嘗一下。不烈,反而有種花香。
蝙蝠本就吃花蜜,她很喜歡這酒。
晚飯剛過,天色變暗。一個人抱著東西鬼鬼祟祟進(jìn)來。
水盈瞧來人,不覺奇怪:“趙大哥,來就來了,怎么跟做賊似的?損失多少,我賠你?!?p> “不,不是為那個。”趙大哥神秘兮兮將懷里的東西放桌上,“你看看這個?!?p> 一個,甕?
趙大哥將甕口打開,側(cè)過來讓大家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一甕銅錢?阿蝠疑惑。
不對。
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錢幣并非當(dāng)朝銅錢,且縈繞陰氣。
水盈取出一個錢幣打量。
確實不是如今幾國所用的銅錢,模樣古老,材質(zhì)陳舊。
“趙大哥,哪來的?”藍(lán)笛倒杯茶遞過去問。這種老東西,無端感覺陰森。
趙大哥緊張道:“之前牛三嫂他們在街上打架,砸了我的房子。收拾地基時,挖出這樣?xùn)|西。小盈,我想來想去還是得問你。這東西正常嗎?是不是誰要害我?”
“墓里陪葬的銅錢。”水盈將錢幣丟回去,“俗稱陰幣,也叫買命錢?!?p> “買命錢?買什么命?該不會買我的吧?”趙大哥倒抽一口涼氣。
“這東西用處很多。你身上有發(fā)生不對勁的事嗎?突然倒霉,或者容易受傷?”水盈注視趙大哥面相。
什么印堂發(fā)黑完全沒有,反而紅光滿面。總不能這一甕還是好東西吧?
趙大哥仔細(xì)想想:“沒有。倒是最近睡得比較好。一覺到天亮,特別舒服?!?p> “你身上……”水盈上下看看,瞧見他脖子掛著個東西。
趙大哥取出來,是個小瓶子。
“第一次見人脖子上掛個瓶子?!卑Ⅱ鸷芎闷妗F孔影诐崯o暇,圓潤光澤,十分溫和。
“小時候老出事。我娘找大師求的。說是貼身佩戴能消災(zāi)解難。我沒拿下來過?!?p> 水盈一笑:“這叫養(yǎng)身瓶。由大師開光,如同一件法器。常年貼身佩戴,祈福擋災(zāi)。房子底下埋著一甕陰幣,你之所以沒事全靠它。瓶子將陰氣吸走,回饋給你?!?p> 趙大哥驚喜:“真的?這么說,我不怕這些買命錢?可以讓瓶子一直吸走?”
“但凡法器,必有一個承受限度。過多則潰。若瓶子出現(xiàn)裂縫,你的生活將受到影響。錢幣我?guī)湍闾幚淼?。折算一下,連同賠償?shù)你y兩一起給你?!彼蜷_錢袋準(zhǔn)備拿錢。
“不用不用。”趙大哥忙擺手,“錢幣送你。賠償也不用。你經(jīng)常幫我們,都沒收錢?!?p> 水盈笑笑,干脆將整個錢袋放在他手里:“一碼歸一碼。你看看夠不夠?”
“夠夠夠?!壁w大哥憨笑連連道謝,隨后告辭。
藍(lán)笛相送,兩人寒暄好一會兒?;貋頃r,水盈坐在桌邊拿著錢幣發(fā)呆。
阿蝠和阿紅繡東西。
阿碧趴窩里昏昏欲睡。
“怎么了?”藍(lán)笛坐到水盈身邊。術(shù)業(yè)有專攻,他不懂,不好隨意亂說什么。
“這股陰氣有些眼熟。”水盈想起張嬸的那塊玉。
莫非兩者出自同一個墓里?
巧合?
若非巧合,便是人為。
她記得趙大哥的家建起來有些年月,能埋進(jìn)土里……
藍(lán)笛倒水:“不止一件陪葬品出現(xiàn)?挺奇怪的,以前趙大哥家并不算富,買他的命做什么?買了,但趙大哥沒事。對方?jīng)]想過把東西挖走?或者進(jìn)行下一步行動?就此放棄了?”
“這類買命錢,能掉轉(zhuǎn)雙方氣運(yùn)。趙大哥無礙,可能有人遭殃?!卑Ⅱ疬吚C邊說。
水盈捏緊錢幣,眼眸一沉:“是不是巧合一查便知。阿碧,探探這股陰氣。阿碧……”
她轉(zhuǎn)頭,才看見阿碧呼呼大睡。
幫不上忙的東西。
水盈只好自己來。
將錢幣置于掌心,她施法懸浮旋轉(zhuǎn)。以上面的陰氣追本溯源,看看城中還有沒有。
誰知,陰氣第一個飄向阿紅。
大伙震驚。
阿蝠恍然大悟:“莫非阿紅的頭……”
“有可能?!彼プ″X幣。
接二連三出現(xiàn)陰氣相同的東西,證明它們來自一個地方。
阿紅的頭也在那里。
如此想來,這一連串的事情和張員外都脫不了干系。
現(xiàn)在不宜打草驚蛇。
水盈看向阿紅:“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的頭。送你去投胎?!?p> 阿紅看向水盈,嘴角僵硬勾起。明明看起來詭異,卻很暖心的笑。
她真誠感謝。
“開業(yè)在即,你們趕制繡品辛苦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盡管說?!彼蠓介_口。
阿蝠微笑搖頭:“小盈有心了。但是不用。我們干活自己高興,并不為獎勵?!?p> 有事做,比沒事做強(qiáng)。漫長又孤寂的歲月,從未如此充實。
她很滿足。
阿紅跟著點點頭。
水盈轉(zhuǎn)頭,看到藍(lán)笛溫柔的笑。熱熱鬧鬧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夜深,大伙已歇息。水盈將甕搬到院中的石桌上,月光由甕口照進(jìn)去。
她從袖中取出血玉,丟進(jìn)甕里。兩者陰氣交纏相融,重逢激動得想破甕而出。
一道白光掠過,水盈兩指夾?。骸爸滥阋姴坏门K東西,我銷毀就是。不勞大駕?!?p> 若有似無的吼叫忽遠(yuǎn)忽近,甕中陰氣即刻偃旗息鼓。它們瑟縮在甕里,生怕被滅。
水盈以掌壓在甕口,嘴里念念有詞。綠光閃耀,甕中的陰氣迅速消弭。
她移開手,甕里的東西完好無損,只是沒了陰氣。
古董有人收吧?能賣多少錢?
風(fēng)在耳邊不停吹。
水盈抱起甕回屋:“沒臟東西了,還讓我扔掉。管得寬?!?p> 房門關(guān)上,院落寂靜。
庫房門上的左右兩邊獸環(huán)眼睛亮起,稍縱即逝。
次日。
水盈吃過早飯,把血玉和錢幣還回去。陰氣已除,他們可留可賣。
建議最好賣掉,畢竟墓里的東西,本身較寒。張嬸和趙大哥答應(yīng)下來,分別請水盈留下吃個便飯。
“不了,我還有事?!彼パ瞄T,請余封幫忙調(diào)查張員外的戶籍。
余封答應(yīng),要求不可聲張。
她去到安濟(jì)坊,多年來一直資助坊中出生便被丟棄的嬰孩。
有時為她做點事。
水盈帶幾個半大的孩子遠(yuǎn)遠(yuǎn)看張府:“幫我盯著。隨時告訴我他們?nèi)ツ?。?p> 孩子們點點頭。
他們很聰明,也很惜命。說看著就看著,從來不做多余的事。
水盈請孩子們吃點心給些銀兩,而后回玲瓏堂。暫時沒生意,她去繡莊幫忙收拾。
不會繡花,會掃地啊。
搬搬抬抬,規(guī)整物品。忙起來一天也挺快,好過無所事事坐著。
開業(yè)前,水盈廣發(fā)請?zhí)?p> 為繡莊造勢,她特意上門請方大人的夫人到場。又拜訪好幾位名門夫人,皆愿意給這個面子。
有她們帶頭買阿蝠的繡品,其余姑娘夫人自會效仿。
待繡莊站穩(wěn)腳跟,無須再做許多。
送完請?zhí)貋?,孟河生攔住去路:“別急著走,聊聊?!?p> 兩人走到一邊。
孟河生瞅瞅四周小聲問:“你真打算開繡莊?不怕虧本?”
“孟老板,做生意全靠本事。天下生意一家不可能攬盡。我家繡莊就兩個人,威脅不到你?!彼瘡娜葑孕渲刑统稣?zhí)懊侠习宀环翆脮r到場看看。說不定我們能合作?!?p> 孟河生接過請?zhí)纯矗骸昂献??怎么合作?同為繡莊,咱們是競爭對手?!?p> “競爭對手,還是合作雙贏。孟老板看過阿蝠的繡品再說。”水盈信心滿滿。
“行。我一定到場。剩下的事之后再談。”孟河生告辭。
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
水盈笑看他的背影:“水漲船高,柴多火旺。誰會跟錢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