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jīng)過了,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你的宅子,賣出去了嗎?”藍笛轉移話題。
水盈上好藥道:“交給牙人去辦了。早晚會有消息,應該能賣出去?!?p> 藍笛頷首。賣掉也好,哪有別國皇帝在此長住的道理。
不知道便算,知道總要處理下。
現(xiàn)在不忙,他們去用午飯。
忙忙碌碌中,天漸漸黑下來。
繡坊和醫(yī)館關門,阿蝠點亮燈籠掛到檐下。燈籠高高掛,在黑夜中照亮道路。一點光明,足以讓人不懼黑暗。
余封此時來通知一聲:“那人的身份已確認。蔣十壹,全國通緝的殺人狂。”
“哦?全國通緝,賞金不少吧?”水盈輕抿口茶。
她能得到多少賞金?
“自然不少。五千兩,賞金下來有你一份。”余封微笑張開手掌。
水盈頷首一笑:“抓住如此大犯,余捕頭升遷有望。提前恭喜你了?!?p> 余封謹慎搖搖頭:“圣旨未下,一切尚未可知。全看皇上心意,不升也沒法。”
“會升的。”水盈輕輕放下茶杯。余捕頭面帶紅光,官職定有小的起伏。
“借你吉言。”余封起身告辭。
藍笛送到門口,回來時關上大門。
夜靜悄悄,眨眼天明。
阿紫早起上集市買菜,逛到豬肉攤發(fā)現(xiàn)新面孔:“剛來的?”
牛三嫂笑呵呵剁好肉裝起來:“我侄女,牛春花。特地來幫我的忙,關照下啊。”
臉上有疤的牛春花婦人打扮,點頭打招呼。她話不多,只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事。
“三嫂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肯定關照?!卑⒆闲χ讶夥挪嘶@子里,而后告別。
暫時沒客人,牛三嫂教導:“街坊鄰居都很和善,別成天拉著個臉。你那死鬼丈夫已經(jīng)沒了,有什么好怕的。你還年輕,遇見合適的再嫁。生幾個大胖小子好好過日子?!?p> “我知道的?!迸4夯☉暋?p> 牛三嫂無奈搖搖頭,嘴上答應知道,結果還是老樣子。
“哎,今兒肉好不好?給我來兩斤,要有肥有瘦的?!?p> “好嘞?!?p> 阿紫買完菜回到家,在門口遇見下轎的風北江。雖然長相不好,勝在氣質不錯。
讓人瞧著順眼,阿紫請他進去。
水盈見到來人挑眉:“稀客啊。風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阿紫去廚房做菜。
風北江命人送上賀禮:“此番前來,一祝賀姑娘重新開張。前段時間事忙,沒來得及前來道賀。二來想請藍大夫過府,為家父治病。還請水盈姑娘允準?!?p> “風老爺生???該不會癱了吧?報應可算來了。”水盈一副心直口快的樣子。
“水盈姑娘功力深厚,言出法隨。家父確于幾日前癱瘓在床,請好幾位大夫診治未見成效。身為人子怎能坐視不理,望水盈姑娘準許藍大夫出診。”風北江直接跪下一拜。
阿碧趴在桌上,懶懶打個哈欠。
知道風北江來此,阿蝠過來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
老天真不公平。
那般爛人居然有這樣的好兒子,竟全然沒遺傳其父一星半點。
水盈起身:“起來吧。阿笛是大夫,只為病人看診不管其他?!?p> 她走出門看見阿蝠神情復雜,正欲開口。阿蝠一笑:“大夫治病天經(jīng)地義。我先去忙了。”
水盈想喊已來不及,本來打算讓阿蝠一起去的。癱在床上,又不是昏迷。
過去嘲笑也好,氣一氣也罷,總好過憋在心里不能釋懷。
阿蝠不去,只能她去。
哎呀,要管不住嘴了。
賀禮放下,風北江立即跟去醫(yī)館。
為人看病,藍笛自然答應。把手上的病人處理完,他們出發(fā)去風府。
繡坊里。
阿蝠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外面。
那樣的人會被治好……
阿碧踱步進來:“小盈本想帶你一塊去。走時讓我告訴你,因果報應不可能治好的。”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瞬間濕了眼眶,阿蝠用帕子擦擦眼角。該釋懷了……
風府。
藍笛為風貴診脈,隨后扎針。一番診治,沒什么效果。
收了針,藍笛到桌邊提筆寫藥方:“令尊為腦部出血,急性腦中風。需按時服藥,加上針灸治療。”
風北江點頭,接過藥方。
藍笛叮囑:“平時多鍛煉,活動四肢恢復。但不一定樂觀?!?p> 沈雪娥憔悴守在床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水盈負手走過去,瞅瞅床上越發(fā)難看的風貴:“風老爺,看吧。壞事做多了就會有報應。放心,沒那么快咽氣。你得在床上躺好幾年呢?!?p> 床上的風貴不能動,只有眼珠子表達情緒。能看得出來很生氣,但又沒辦法。
藍笛無奈搖搖頭:“風公子,抱歉。盈兒說話直,你別放在心上。”
風北江抿唇:“我知道水盈姑娘并無惡意。她只是實話實說。我爹確實做了許多錯事。若真乃報應,是他該受的。我會按照大夫的要求好好照顧爹,救不救得了看天命?!?p> “你倒看得開。這才剛癱,以后有的磨。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他該受的,你該受的,以及你母親該受的一樣也少不了。多做善事吧,當為自己積福?!彼创匠鋈ァ?p> 藍笛含笑拿上藥箱追上去:“風公子并無錯處,難道也會受磨難?”
水盈停下腳步,看向房里的風北江:“他雖無錯,但從小到大受的恩惠全來自父母??偛荒苤幌硎?,不付出吧?挺過這道坎他就會好的。還父母之恩,方為人子。不是嗎?”
父母……
欲言又止,藍笛想到自己。
水盈反應過來:“走了。回去正好趕上吃午飯。”
藍笛一笑跟上。
他們回到玲瓏堂,吃過飯各自去忙。水盈暗惱自己,又勾起阿笛不好的回憶。有些父母是父母,有些不是。
阿蝠得知風貴的情況,淺淺一笑不再過問。盡管介懷,但到底不是她的恩怨。
當事人已經(jīng)放下,她沒必要撿起來。過去吧……
阿紫每日早起買菜,豬肉只在牛三嫂的鋪子上買。這天卻發(fā)現(xiàn)牛三嫂沒來,只有牛春花一個人出攤。
他不免詢問:“三嫂呢?生病了嗎?怎么沒來擺攤?你一個人能應付嗎?”
牛春花點頭:“可以的。三姑家里有事,回鄉(xiāng)去了。這段時間由我擺攤?!?p> “這樣啊。給我來三斤肥瘦相間的?!卑⒆铣虻綄Ψ侥樕系陌?,“傷了不少年頭吧?我有祛疤的傷藥,明兒拿來送你吧。女孩子哪有不愛漂亮的,等你傷好再打扮……”
“不用。我沒關系?!迸4夯ù诡^大喊。
阿紫嚇一跳,識趣閉了嘴。
牛春花把肉捆好遞過去。
接過肉,阿紫付錢道歉:“不好意思,我多管閑事了。”
說完,他抱歉一笑轉身離開。
牛春花微微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不自覺撫摸臉上的傷疤。
女人還是丑一點好。夠丑才不會被人惦記,受磨難。
這道疤是保護她的……
隔日。
阿紫到底沒忍住,買完肉偷偷把傷藥留在攤上。給不給是他的事,用不用是對方的事。
牛春花看到傷藥,想喊已經(jīng)沒看見人。握著藥瓶,她五味雜陳。
晚上收攤,牛春花回到空無一人的家。傷藥放在桌上那么刺眼,不容忽視。
哪個女人不想貌美?
可美麗只會帶來災禍。帶來那些禽獸不懷好意的覬覦,和惡心的窺視。
牛春花咬牙一把抓起藥瓶舉起想摔掉,又不舍。
她眼眶濕潤,頹然坐下。
還回去吧……
不是她的東西不該留著。
明日一定還回去……
又一日。
阿紫前來買肉。
牛春花好幾次張嘴想還東西,話到嘴邊又咽下。不行,必須還!
“阿紫,你還沒買好???”阿蝠抱著匹布過來。
阿紫轉頭:“怎么抱著布?”
嘆口氣,阿蝠聳聳肩:“李夫人定制繡品,只看上這個顏色。剛好沒了,臨時來買?!?p> 她向牛春花點頭打招呼。
牛春花看著阿蝠,一陣恍惚。
好美的人……頭發(fā)、首飾、衣裳、臉蛋、舉止,甚至聲音……
阿紫笑笑:“我快買好了。等我一道回去吧。”
含笑點頭,阿蝠等在一旁。牛春花回神,干凈利落把肉捆好遞過去。
兩人轉身準備走。想到什么,牛春花喊出聲:“姑娘……”
阿蝠和阿紫回頭,不知道什么事。
牛春花反應過來,大驚失色:“沒、沒事?!?p> 兩人相視一笑,無奈走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牛春花眼神落在阿蝠身上。多么美麗的人,像一朵嬌花。長在幸福里,眉眼全是笑意。
而她,早已失去笑容。
失去愛美之心……
夜晚。
牛春花坐在桌邊發(fā)呆。一個人的家分外冷清,晚上的時間總比白天慢。
突然,外面?zhèn)鱽泶烽T聲。
“牛春花,開門。別以為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開門!”
牛春花轉頭,死盯大門。她一動不敢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被發(fā)現(xiàn)。
聽著一夜的捶門聲,牛春花躲在被窩里捂住耳朵。
聽不到聽不到,什么也聽不到。
等到雞叫,外面安靜下來。
牛春花才漸漸睡去,只瞇一會兒就要起來干活。
每日如此熬,她臉色不是很好。
看到阿紫過來,牛春花沒忍住問:“那位姑娘是你的……”
“家人?!卑⒆纤驶卮?。
雙眼明亮,熠熠生輝。
牛春花終有所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