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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歲詞

第25章 心病

千歲詞 顧九洲 2341 2023-08-09 08:05:00

  此事呢,說來也是湊巧。

  他們?nèi)私袢談倓偟诌_(dá)平洲城,本想先去集市上買點(diǎn)新鮮的熱炊餅墊墊饑——畢竟他們這一路風(fēng)餐露宿趕了幾天的路,也確實(shí)該買點(diǎn)熱乎的食物祭祭五臟廟了。

  不成想,好巧不巧的是他們居然在集市上撞上了一樁風(fēng)流惡少、欺男霸女的惡劣之事。于是自然是要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了。

  只是吧,那小姑娘一報(bào)出自己的出身姓名,他們?nèi)齻€(gè)登時(shí)笑不出來了。

  這是怎么話說呢?簡直是無巧不成書!

  凌或本想趁著今日晚上夜深人靜時(shí),遠(yuǎn)遠(yuǎn)去城西看上一眼于家如今的情況,便悄然遁去。

  ——如今他也窮得很,實(shí)在沒辦法給于家留什么銀錢,只能略盡心意。

  同樣的,他們料想于家哪怕落魄了,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來也瞧不上他們?nèi)四菈K恨不能掰開了花的一兩銀子。

  結(jié)果沒想象到的是,隨隨便便管了一樁閑事,居然還管到了“正主”的頭上?

  這倒是有些難辦了。

  畢竟對于于家,他們最初的計(jì)劃,就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上一眼近況而已。

  登堂入室?

  三人在心里齊齊皺死了眉頭。

  不敢想不敢想。

  韓長生悄悄推了推凌或瘦削的脊背,趁他轉(zhuǎn)過身來,連忙朝他擠眉弄眼的使了個(gè)眼色。

  那意思很清楚——咱可不興犯迷糊啊,于府的大門咱可不好進(jìn)!

  除非他們胡編亂造一個(gè)假名,否則“恩公”轉(zhuǎn)眼不就得變成“狗賊”?

  凌或微微一頓,他將視線輕輕移開,然后低頭道:

  “于姑娘不必客氣,不過舉手之勞,做客就不必了,我們著急趕路,方才已經(jīng)吃過了。”

  于安安微怔,她的視線下意識(shí)落在了韓長生捏在手中的油紙口袋上。

  ——那口袋外面明晃晃的漏出了三張沒來得及吃的熱炊餅......這?

  當(dāng)真是吃過了?

  亦或只是托詞?

  韓長生尷尬的一笑。

  他背過手去將炊餅藏在身后,欲蓋彌彰的打起了哈哈。

  “哈哈,吃過了,真吃過了,這是我買來閑時(shí)嘎巴牙的零食。零食而已......”

  跟韓長生比,謝昭可就應(yīng)對自如多了。

  謝昭這廝說謊根本不用打草稿的,她從從容容接過韓長生蹩腳的話頭,還裝腔作勢的演足了戲,斥責(zé)他道:

  “早都說了讓你少吃點(diǎn),一天天的光長個(gè)子、不長腦子,讓人家于姑娘笑話了吧?誰家好人兒,零嘴的吃這么多?”

  想了想,她又和顏悅色的看著眼中略閃過一絲失望的小姑娘,笑瞇瞇道:

  “不過,飯我們雖然不吃了,卻還是要送姑娘回家的,防止那惡少掉過頭來,再來惹事生非。”

  凌或和韓長生下意識(shí)側(cè)目而視,不動(dòng)聲色看向謝昭。

  唔......怎么說呢?

  “惹事生非”這個(gè)詞從謝昭口中說出,尤其還是說別人的,那就多少顯得有那么幾分離譜了。

  不過人美心善的于家小姐于安安顯然并不了解謝昭的“真面目”,她聽了這話,終于重新高興了起來。

  “這就再好不過了,多謝幾位少俠。”

  于安安心想,從城東到城西少說也要走上半個(gè)時(shí)辰,屆時(shí)她與恩公們一路聊聊家常,待等到了城西于府她便再度出口相邀,說不定他們卻不過情面便同意了。

  于是,幾人一同出發(fā),向城西走去。

  于安安明顯只是尋常閨閣女子,并非習(xí)武之人,因此她的步子格外小。

  他們?nèi)齻€(gè)下意識(shí)的放慢了步調(diào),不動(dòng)聲色與她保持一致的速度。

  于他們而言,本來兩炷香便可走到的路程,居然當(dāng)真要走上半個(gè)時(shí)辰了。

  路上,謝昭忽然開口問:“于姑娘,謝昭有一事不明,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問?!?p>  于安安微微一怔,旋即好脾氣的柔聲道,“謝姑娘,您太客氣了,但說無妨。”

  謝昭“唔”了一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居然笑得如沐春風(fēng)、雅正十足,平日里那份狗都嫌的匪氣一掃而空。

  “在下不解,姑娘乃是城西平威將軍于府的小姐,為何出門時(shí)身邊居然一個(gè)下人都沒有?

  小姐如此貌美,獨(dú)自一人去那城東人員嚷雜的集市,其間三教九流之人眾多,若是沖撞了大家小姐,豈不是不美......”

  于安安聞言笑了笑,那笑容里卻略帶一絲落寞和尷尬。

  她靜默一瞬,輕輕嘆道:“謝姑娘,您說笑了,我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大家小姐?城西于府......祖宅雖大,但卻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yè),家中其實(shí)早已沒落。

  我幼年時(shí),母親便遣散了府中奴役婢女,家中諸事也都是我們母女自己打理,從不假于人手?!?p>  三人聞言一怔。

  韓長生更是當(dāng)即“啊”的一聲驚呼出聲,“——什么?那么大的一座于府老宅,居然一個(gè)下人都沒有?”

  謝昭也蹙起了眉,“整座府邸,便只靠夫人和小姐兩個(gè)弱女子維系嗎?那么大的面積,你們怎么打理的過來?”

  ......況且還是兩個(gè)不通武道、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于安安柔柔的一笑,溫溫和和的道:“其實(shí)也不難打理的。自打家中遣散了仆從婢女,母親便鎖起了府中的許多宅院,只留下一座外門外的一個(gè)小院。

  那院落雖小,但我們母女二人起居日常都已足夠。院中還養(yǎng)了好些雞鴨鵝,又辟了一塊小小的菜園,再加上先父留下的奉銀財(cái)物、撫恤銀錢,倒也足夠我們母女生活?!?p>  謝昭、凌或和韓長生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什么?

  祖?zhèn)鞯拇笳罕绘i上了大半,只留下了一隅供她們生活?

  哪怕家道中落,但畢竟是堂堂平威將軍的后人,怎會(huì)過得如此凄惶?

  怪不得,就連城東集市上,不開眼的富家惡少甚至都敢欺負(fù)于她。

  凌或皺眉。

  “于姑娘,可是家中生什么變故?若有我們能做的,姑娘但說無妨?!?p>  于安安一愣,旋即明白是他們想多了,于是連忙笑著搖頭道:

  “不是的,是我母親她......”

  她想了想,覺得這在平洲似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于是便沒再隱瞞,坦坦蕩蕩的繼續(xù)說道:

  “是我母親的意思。幼年我曾聽家中乳母說,母親自從父親離世后便性情大變、喜怒不定,與過去的她大不相同......

  雖然我并不曾見過曾經(jīng)的母親是什么模樣,但是據(jù)乳母說,母親也曾是出自昭歌大戶人家的女兒,最是溫柔賢惠,在父親面前更是溫婉又體貼......瞧我,在語無倫次說些什么。

  總之,再到后來幾年、大概是我五六歲上下,有一日母親不知為何,忽然冷著臉說家中用不上那么多人伺候,便將于府的仆役侍女全部辭退了。

  其中也包括我的乳母,就連那些簽了賣身死契的,母親都當(dāng)眾焚毀了賣身契,給了他們遣散金?!?p>  于安安說到這里,安慰似的沖他們笑了笑。

  “所以,于府實(shí)則并沒有遇到什么變故,幾位恩公不必替我擔(dān)心,家里也并非是因?yàn)闆]有銀錢周轉(zhuǎn)才封了府。只是……”

  “我母親‘病’了,是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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