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鐲
蘇東君側(cè)了側(cè)身子,想要擋住小紅葉的視線。
紅葉第一次沒有言語,小手抓著蘇東君的衣角用力把他扒開,直盯盯地看著白布下的輪廓,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送著老板娘尸體的的眾人也自然看到了流著淚的紅葉,他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乞兒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或許是因?yàn)楦屑だ习迥锊『弥筇嫠母绺缢師o憂做宣傳吧。
師爺和縣令自然也看到了這個乞兒。
紅葉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一抬頭,就看到了師爺那個倒三角眼。
不同于上次見到他時的憤怒,這次他的眼神中有視人命如草芥的漠視,還有掩藏不住的得意。
那樣的眼神,紅葉曾在之前看到過,曾經(jīng)那個矮矮瘦瘦又位高權(quán)重的人踏入她家府邸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種眼神。
紅葉腦子亂亂地回了家。
畢竟是鎮(zhèn)民親眼看她吊死在房梁上的,衙役也沒找到蛛絲馬跡,仵作也驗(yàn)證了她確確實(shí)實(shí)是自縊而死,湯師爺喊人收了梁上的吊繩做物證,就收了隊(duì)伍了。
包子鋪的門大開,鋪?zhàn)由线€有些昨日下工之后做好的包子。
不過只有墨續(xù)注意到了。
他很少給人臉色看,湯師爺就是其中一個,畢竟不論從哪個地方來說,湯師爺都算不上什么好人
他從小把玩機(jī)巧,對細(xì)節(jié)自然頗為細(xì)致,他也不相信那個就連病重在床上的時候都愿意笑一笑的女子就這么不聲不響地上吊自殺了。
他不想無緣無故懷疑湯師爺,但畢竟他們曾親眼見過湯師爺從老板娘的房間里走出來,他不得不懷疑他有問題。
藥無憂也回來了,也面沉如水。
因?yàn)榻裉戽?zhèn)子里沒病人,大多數(shù)人還都跑去包子鋪前面看熱鬧了,藥無憂轉(zhuǎn)了一圈才后知后覺,等他到了包子鋪的時候,鋪?zhàn)永镆呀?jīng)沒人了,鋪?zhàn)油獾娜艘捕伎焐⒈M了。
他顧不得這是死過人的宅子,也顧不上什么晦氣,腦子一熱就沖進(jìn)了鋪?zhàn)樱奂庖娏舜舶迳系拿薏加行┢鸱?,輕輕撩起棉布伸手一探,就摸到了一只輕輕巧巧的銀鐲子。
藥無憂把手?jǐn)傞_,小鐲子就在他手里。
紅葉當(dāng)然知道藥無憂不是什么貪財之人,只是小心翼翼地從他手里接過鐲子,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蕭長歌也抄完書回來了,他還不知道城里發(fā)生的事,聽墨續(xù)講了幾句,本來就冷的臉此刻更冷了。
沒人想著吃飯。
藥無憂和蘇東君一直盯著紅葉手上的銀鐲子,偶爾對視一眼,引得蕭長歌也把目光轉(zhuǎn)到了銀鐲子上,然后意識到了什么,和藥無憂蘇東君都對視了一番。
“這是我在老板娘床鋪下找到的,但是只有一只?!?p> 藥無憂開口說道。
蕭長歌也緩緩開了口,這一句話便證實(shí)了幾人的猜想:
“這是對鐲?!?p> 所謂對鐲,就是女子出嫁前所備嫁妝的一種,要讓工匠用金或銀或玉按女子的手腕尺寸打出來的鐲子,一般都比較小。
但是由于手掌比手腕總是要大不少,戴取對鐲的難度也就極大,還容易把佩戴者的手掌弄疼甚至是把手骨弄折,所以在后來人們一般都不戴對鐲。
大多數(shù)人只是習(xí)慣使然要打造一副,因?yàn)閷﹁C規(guī)模更小更省錢。
等到結(jié)婚后若是家里有了些變故,就融了賣掉對鐲幫助家里渡過難關(guān)。
幾個孩子之前不敢確認(rèn)是因?yàn)橐坏┐_認(rèn)這是對鐲,老板娘的死就顯得很蹊蹺了,被人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其一是因?yàn)閷﹁C都是一對,藥無憂在找到這只鐲子后翻找倒騰了蠻久,就連老板娘的裝錢盒子都找到了,卻沒找到另一只鐲子。
其二是因?yàn)閷﹁C都要和嫁衣放在一起,嫁衣目標(biāo)更大,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小孩子們也是懂得的。
耐心地給小紅葉解釋之后,小紅葉還是有些愣,顯然是沖擊太大一時緩不過來。
蕭長歌卻已經(jīng)有了不少心思,他來這里的時間最早,聽到過城東頭一家住戶談?wù)撨^老板娘有個未婚夫,時間太久,他已經(jīng)記不得那人的名字是什么,只是不論是為了老板娘還是為了小紅葉,他都要再去一趟城東頭打問打問的。
還沒脫下外衣的他給墨續(xù)使了個眼色,就出了門,墨續(xù)不放心地盯了一下藥無憂和蘇東君,看著他們認(rèn)真盯著小紅葉的樣子,也就半懸著心跟蕭長歌離開了家。
蕭長歌一邊走一邊和墨續(xù)說著他的想法,兩人就快步走往城東。
墨續(xù)的機(jī)巧鳶能幫他偷聽到一些東西,二人也知道如果這么去問可能會打草驚蛇。
不論逼死老板娘的是湯師爺還是些別的什么人。
若是真打草驚蛇,幫不了老板娘沉冤昭雪不說,自身的安??峙乱搽y以保證。
不過兩人運(yùn)氣不錯,今夜整個漾泉可能都或多或少會談?wù)搸拙浒愉伬习迥锏跛赖氖虑椤?p> 正巧這家男主人提到了老板娘有個訂婚了的小子。
他說:“王五真不是個東西,聽說還好賭,整天整夜的不歸家,有時候啊還來朝他這個還沒過門的媳婦子借錢還賭債呢,這老板娘人長得好看又心善,怎么盡攤上點(diǎn)這些子破事,她那時說,一想著能和自己的如意郎君成了家過日子,她捏包子的手都快了些?!?p> 男主人可能也有些氣,語氣越說越激動,女主人讓他放低些聲音,免得被人聽到了。
背地里說人家一個死了未婚妻的人的不是,就算這人真的不是人,但總是沒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被人聽到了又免不了又被人嚼舌根。
男主人喝了口湯,又說:“怎么?他做得我說不得?要我說,他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就住在隔壁云竹縣,早就有人跑去報信了,現(xiàn)在這包子鋪也沒個動靜,他就是連回來看看裝個難過都不愿意。”
女主人沉默了一會,又說:“那王五怕是只愛老板娘的錢財和嫁妝,不知怎地就給老板娘騙得美滋滋樂呵呵的,老板娘一輩子沒個伴,上了花言巧語的當(dāng)......”
又低聲說:“我也是,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話呢?”
男主人嬉笑著:“那怎么,你現(xiàn)在休了我不成?孩子還沒個動靜呢......“
聽著男主人吹了燭火,墨續(xù)趕緊收了機(jī)巧鳶,怕聽到些不該聽的聲音。
云竹王五。
或許可以出一遭縣城了,兩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