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劉昭寒暄幾句后,蕭韞玉獨自離開了鳳闕宮,她可不想繼續(xù)留在那里打擾他和拓跋矜培養(yǎng)感情。
女子緩緩走在清冷狹長的宮道間,秋日的涼風拂過,周圍的紅磚綠瓦都似染上了一絲風霜,蕭韞玉不禁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她在臨近宮門時,遠遠便看見立在她馬車旁的男人。
裴劭穿著一身暗紫色的金線蟒紋祥云朝服,腰間掛著精美的玉珩,墨色的長發(fā)全部由一頂紫金玉冠束起,冷峻的面容在寒風中愈發(fā)凌厲,遠遠瞧著威武霸氣,讓人不敢靠近。
“夫君!”
蕭韞玉站在不遠處出聲喚他。
裴劭扭過頭,在看見女子的身影時,眉宇間的戾氣瞬間消彌。
他剛想邁步,便見女子提著裙擺小步朝他的方向跑來。
從遠處看,冗長的宮道上,秋風揚起女子刺有白色牡丹的粉色披風,她小小的身影仿佛一只翩飛的蝴蝶,正朝自己幸福的終點飛去。
“慢些……”裴劭往前邁了幾步,穩(wěn)穩(wěn)接住撲進他懷里的女子。
蕭韞玉抬起雙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語態(tài)親昵,“夫君,我好想你?!?p> 聞言,裴劭愉悅地勾了勾唇,眸色柔和,“我一直都在呢?!?p> 回府途中,馬車內(nèi)。
蕭韞玉懶懶地靠在裴劭懷里,她突然握住男人溫暖寬厚的手掌,輕輕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今日太后請?zhí)t(yī)替我診脈,夫君猜如何?”
裴劭內(nèi)心咯噔一下,面色僵硬,“如何?”
蕭韞玉從他懷里坐起身,看著男人異常的緊張的神色,不禁失笑,“太醫(yī)說我腹中懷的是雙生子?!?p> “……”
蕭韞玉見男人面色呆滯,整個人一動不動的屬實是有些可愛。
她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嘟嘴道:“夫君,我們?nèi)缃裼袃蓚€孩兒了,你心中可歡喜?”
“當……當真?”
裴劭方回過神來,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蕭韞玉沖他嫣然一笑,“當真?!?p> 她話音剛落,便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摟入懷中。
裴劭將臉埋進她發(fā)間,聲線帶著一絲明顯的顫抖,“歲歲,謝謝你?!?p> “謝我做什么?”蕭韞玉一臉迷惑。
這腹中的兩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能弄出來的,這其中還有他一半苦勞呢。
裴劭安靜地嗅著她發(fā)間的馨香,暗暗道:歲歲,謝謝你的出現(xiàn),我的生命里才有了許多不一樣的歡樂。
突然,他猛得抬起臉,對蕭韞玉的柔聲道:“夫人,回府后你先沐浴一番吧?!?p> “為何?”
蕭韞玉抬起手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并沒有什么難聞的異味呀。
緊接著她便聽見裴劭解釋,“我不喜歡她宮中的香?!?p> 蕭韞玉挑了挑眉,“你是不喜歡她宮中的香?還是不喜歡她那個人?”
男人淡聲道:“并無區(qū)別。”
蕭韞玉知他姐弟二人早有嫌隙,若單單是因為裴太后因為一己之私,將他的學生長寧公主遠送鮮卑去和親,如此便與自己的嫡親姐姐反目,似乎也不太合理。
這其中定然還有別的緣故。
只是她見裴劭并沒有想要與她細說,她也不打算繼續(xù)追問下去。
……
浴房內(nèi)
雕花鏤空的檀木屏風后放置著一尊焚香的銅爐,乳白色的煙霧從里面裊裊地飄升起來,在房中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幽香。
蕭韞玉閉目靜靜躺在氤氳繚繞的浴桶之中,一頭青絲由玉簪高高綰起,素凈的小臉被蒸得微微泛紅,如同一朵將將出水的芙蓉般迷人心魂。
“你該死!”
浴桶中的女子突然尖叫出聲。
隨著推門聲入耳,蕭韞玉猛地從浴桶中坐起身,無數(shù)水珠從她脂玉般白皙細膩的肌膚上滑落。
青桑從屏風后出現(xiàn),面帶關切,“女君,發(fā)生何事了?”
蕭韞玉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她似沒有聽見青桑的話,還沉浸在方才的噩夢之中。
她竟然夢見了早已死去的左閆,那個與她有血海深仇的男人。
夢里的左閆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還惡狠狠掐著她的脖子,染血的猙獰面孔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蕭韞玉,我左家是不可能絕后的!”
蕭韞玉被他掐得喘息艱難,就在她胡亂抓著男人手背,拼命想要獲取一絲新鮮空氣時,一股熟悉的異香從左閆身上飄入她的鼻間。
這氣息,好熟悉……
最后,這場噩夢隨著她的一聲尖叫而結(jié)束。
青桑在旁出聲喚她,“女君?”
蕭韞玉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她吸了吸鼻子,抬眸看向青桑,“你焚的是何香?”
青?;厮?,“不正是女君回府時帶回來的嗎?我以為是女君新買的,便在您沐浴時點上了。”
蕭韞玉皺了皺眉,“快些滅了吧,夫君不喜歡?!?p> 青桑一臉疑惑,“既然侯爺不喜歡,女君為何還將它帶回來?”
“這自然是因為……”話到唇邊,蕭韞玉臉上的神情突然一愣。
這香是裴太后贈予她的,在此之前,世上僅她所有。
那為何左閆身上會有這幻影香的氣息?
蕭韞玉腦海中瞬間靈光一現(xiàn),她記起來了。
三年前,她在刑場梟首左閆之時,便在他身上嗅到過這股異香。
幻影香沾身便經(jīng)久不散,說明用這香的主人與左閆關系匪淺。
那裴太后……
一個想法漸漸從蕭韞玉心底升起,她只覺得后背發(fā)涼。
她抱著自己的胳膊,身子微微發(fā)抖,“青桑,快替我更衣。”
青桑忙點頭,“好?!?p> ……
大床上,鵝黃色的帷幔內(nèi),蕭韞玉裹緊身上的錦被,卻還是覺得寒冷異常。
她反復回想著三年前大仇得報的那日,她不光在左閆身上聞到過一股異香,還發(fā)現(xiàn)了他脖頸上的斑斑紅點。
當時她只以為這是他被牢中的蟲子叮咬所致,被恨意蒙蔽雙眼的她并未過多在意。
如今細細想來,當時雖已是初春,但天氣依舊寒涼,牢中怎么會有蚊蟲?
與其說那是被蚊蟲叮咬所致,如今在她看來,那卻更像是……吻痕。
三年前,她還是一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小姑娘,如今她即將為人母,對男女之事早已經(jīng)了如指掌。
她可以肯定左閆脖子上的就是吻痕。
所以,裴太后或是她身邊的宮人與左閆有私情?
還有曾經(jīng)她對左閆說他左家即將絕后之時,那左閆臉上并無不甘,反而帶著一絲對她的嘲諷。
難道……
一個驚世駭俗的猜測在腦海中浮現(xiàn),蕭韞玉驚得立刻從床上彈起來。
這時,外面?zhèn)鱽矸块T被推開的聲音。
不一會兒,裴劭模糊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男人抬手掀開帷幔,在床沿邊坐下,他見蕭韞玉額間滲出些許冷汗,便輕輕地替她擦去。
“歲歲,我聽青桑說你方才夢魘了?現(xiàn)在可好些?”
蕭韞玉直勾勾盯著面前對自己一臉關懷的丈夫,心中卻暗自猜疑起來。
若裴太后與左閆真有私情,那蕭氏一族悉數(shù)被滅,必與她脫不了干系。
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何?
是為涼州那大漢要塞之地?還是她已故父親手中的兵權(quán)?
蕭韞玉心中冷笑,其實這兩者之間并無沖突。
如果裴太后真是她蕭氏滅門一案的幕后主使,那……裴劭又是否知情?
若他知情,她竟還傻傻地嫁給他,替他生兒育女,被仇人耍得團團轉(zhuǎn)。
若他不知情,他也是她蕭氏仇人的至親,她實在不知今后要如何面對他。
一瞬間,許多的疑惑與煩擾朝她涌來,蕭韞玉只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裴劭晃了晃她的肩膀,“歲歲?”
“別碰我!”蕭韞玉下意識甩開他的手,神情有些許煩躁。
裴劭陡然間被她一兇,手僵在半空中。
蕭韞玉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她忙帶歉意道:“夫……侯爺,我不是故意的?!?p> 裴劭沉默片刻,扯了扯唇角,面色微沉,“無妨?!?p> 蕭韞玉:“……”
“夫人想來是累了,你快躺下吧。”裴劭一邊扶著她躺下,一邊給她整理被子。
他的手不小心碰蕭韞玉光著的腳丫,有些驚訝,“你的腳怎么這樣涼?”
蕭韞玉垂眸,“自小如此。”
一旦天氣涼下來,她的腳到了夜間,觸之皆是一片冰涼。
聞言,裴劭眉頭微皺。
隨后,蕭韞玉便看見男人脫去自己的長靴和外袍,翻身上了大床。
裴劭放下床邊的帷幔,然后握住蕭韞玉一雙小巧的腳丫,將其放小心翼翼地入自己的里衣當中。
見次情形,蕭韞玉心中泛起一陣漣漪。
“侯爺,你不必如此?!?p> 裴劭淡淡笑著,“你是我的妻子,我為你做什么都是應該的?!?p> 蕭韞玉默默感受著男人胸膛傳來的炙熱溫度,不禁眼眶一熱。
他怎么可以這樣好?
好到她稍微對他說點重話便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