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么謝不謝的。”懷嫻揮了揮手,她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宮女,那宮女連忙拿了一個盒子上來,懷嫻便如獻寶一般,笑道:“多謝你那日救我,這是我送給你的?!?p> “娘娘已賞了奴婢許多,公主再賞,奴婢著實不敢承受?!绷魳峭妻o道。
懷嫻則是不滿,從宮女芬蕊手上奪過了盒子,塞到了柳音樓懷里,她有幾分霸道說道:“母妃給的是母妃給的,我給的是我給的,收下收下,快收下?!?p> 柳音樓被懷嫻鬧得有幾分哭笑不得,最終拗不過只好收下,她面上多了幾分誠摯的笑意。
她容色本就出眾,只是從來清冷深沉,往日里即便是笑著,也多半不是出自真心。
季晟來時,就看到這樣的一幕。柳音樓蹲著身子,一身淺藍色的粗麻宮裝顯得人愈發(fā)的清冷,浩氣清英,仙材卓犖。
只是與當(dāng)日的清冷驕怯不同,此刻的她低眉淺笑,便是如雪后晴空,清艷逼人。
他不由得駐足。
只是他離明德宮不遠,天子出行浩蕩,懷嫻幾乎是一眼看到了他。
“父皇——”懷嫻目露驚喜,她連忙上前。
眾人也跟著行禮。
季晟見此,牽起了懷嫻的手,“你身子還沒好,怎么出來了?”
說完,他的目光就從懷嫻身邊的宮人身上掃過,最后才落到了柳音樓身上。
她低頭不語,又恢復(fù)了往日里清冷謹(jǐn)慎的模樣。
懷嫻生怕季晟問責(zé)宮人,連忙說道:“是我自己要出來的,父皇放心,我好久沒出來了,這才出來轉(zhuǎn)轉(zhuǎn)的,又剛好想和音樓說話。父皇別怪她們?!?p> 季晟見此,倒也沒有再說什么,而且懷嫻看著氣色不錯,拘束太過也不是好事。
“好?!奔娟擅嗣褘沟念^,又無意的問道:“方才在干什么呢?!?p> “在同音樓說話呢?!闭f完,她就去牽著柳音樓上前,“父皇,這就是當(dāng)初救了兒臣的宮人,她叫音樓?!?p> 柳音樓連忙再度行禮。
“朕知道?!奔娟陕暽统粒⒉辉鴮⒛抗饴湓诹魳堑纳砩?。
“父皇,兒臣喜歡音樓,父皇做主,把音樓調(diào)到兒臣身邊來,好不好?”懷嫻笑吟吟的,一派天真單純的模樣。
柳音樓心下一驚,沒想到二公主會突然提這個要求。
公主為人和善,又得圣上寵愛。若是在從前,她只求安穩(wěn),倒也的確是個好去處。
但是如今……她若是待在二公主身邊,想要做別的事情,就沒有那么容易了。
不過,她想了那么多,只怕也無用,她的去處,在圣上和公主的三言兩語之間,不在她自己。
季晟并沒有答應(yīng)懷嫻的請求,而是問道:“可是身邊的宮人不中用了?所以懷嫻才想著換人?”
懷嫻一愣,而她身邊的宮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若是懷嫻點頭,只怕他們這些人都要被發(fā)落出去。
“不、不是。兒臣沒有想換人的,芬蕊他們也很好,沒用不中用?!睉褘惯B忙解釋。
她年紀(jì)小,但是也知道父皇這一句話對于她身邊這些人意味著什么,她只是想要柳音樓,卻沒有想讓他們遭罪。
懷嫻并不知道自己段父皇為何如此質(zhì)問,但是她卻也感受到了父皇對自己的為難。
父皇,父皇是不是不想要將音樓給她?
季晟點了點頭,他轉(zhuǎn)移了話題,看著那群懷嫻身邊的宮人,“公主為你們說話,你們?nèi)蘸罂梢颖M心侍奉,若是公主再有什么三長兩短,朕可不會放過你們?!?p> 宮人們連忙行禮,起身領(lǐng)命。
“好了,先送公主回去吧?!奔娟梢姶?,叫人將懷嫻帶回去。
懷嫻堵在嘴邊的話一時無法說出,“父皇——”
“阿嫻聽話,你出來已經(jīng)許久,若是見了風(fēng),那又要病了。父皇一會兒就來看你。”季晟摸了摸懷嫻的頭。
懷嫻依依不舍而去,留在原地的只有柳音樓和季晟一行人。
柳音樓心底彌漫起一絲冷意,一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小年夜。
圣上對待公主總是溫柔和煦,宛如一個慈父。但是當(dāng)公主提出了他并不想答應(yīng)的要求的時候,他并不是自己直接拒絕公主,而是讓公主不再提及。
她不知道圣上為什么不許二公主的請求,但是只怕和她有關(guān)。
她低著頭,不發(fā)一詞。
“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賤日豈殊眾,貴來方悟稀。從前在掖庭,倒是沒人看得出你的諸多好處。離了掖庭之后,連懷嫻都喜歡的你不得了?!奔娟煽粗矍暗哪X袋,一雙黑如點漆的雙眸帶著淡淡的譏諷之色。
柳音樓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她穩(wěn)著心神,開口說道:“奴婢卑賤愚鈍,不過是娘娘一時慈悲,才讓奴婢離了掖庭。后來奴婢又蒙幸救下公主,這才讓公主錯愛?!?p> 季晟神色稍霽,“既已離開掖庭,便當(dāng)改過自新,而不是想著如何逢迎而上。”
柳音樓一時之間不清楚季晟這個“逢迎”指的是對二公主還是對齊貴嬪,但是她自是不可能去反駁季晟,況且,季晟說的也沒有錯,她就是在逢迎。
不要說是后宮,即便是放眼天下,除了他這個天子,又有幾人不需要去逢迎?她不是壁立千仞的高士,自不能免俗。
“奴婢蒙恩特赦,才有今日,只求安身立命,盡職盡責(zé),不敢有非分之想。奴婢自當(dāng)領(lǐng)命。”柳音樓不卑不亢。
季晟微微低頭,他身材高大,本就比柳音樓高出許多,而柳音樓又低著頭,即便是他低頭,也只能看清柳音樓的下半張臉。
不過也能窺的她的波瀾不驚。
尋常人被他如此訓(xùn)斥,只怕已是羞惱無比。她倒是頗有膽識,不似長得那般怯弱。
話說到此,對方又無過錯,言語之中亦是謙卑恭順,他也不再說些什么,只是撂下一句“好自為之”,便起身往明德宮而去。
倒是一旁的李通,不由得多看了柳音樓兩眼。
見季晟走了,柳音樓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她輕輕舒了口氣。圣上的心思難以捉摸,她不清楚圣上如今對她是厭是喜。
當(dāng)務(wù)之急,得先找個機會探明圣上對自己的態(tài)度,才好徐徐圖之。
只是柳音樓沒有想到,這個機會這么快就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