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定定看著對面的女兒,她那與舊人有幾分相似的面容,讓她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連帶著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有一天他突然跟我提了分手,我哭著挽留他,他卻說我不配,他還說只是跟我玩玩而已,不要癡心妄想嫁入豪門。”
“我是愛他,但我也是有尊嚴(yán)的,在離開別墅之前,我把他給我的支票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p> 聽到這,葉蓁蓁略感驚訝。
她沒想到自己向來愛慕虛榮的老媽,曾經(jīng)居然會灑脫地拒絕一張巨額支票。
換做是她,肯定得向狗男人提加錢,順便再抓花他那一張臉。
“和他分開后,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我害怕極了,那個時候我才十八歲,一個人在帝都,無親無故,已經(jīng)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所以我只能收拾行李回了麗城老家,后來還不顧你太姥爺?shù)姆磳?,擅自改了名字?!?p> 葉知秋臉上強(qiáng)顏歡笑,但嗓音卻帶上些許哭腔,“可我真的只是想和過去做個了斷……”
看著佯裝堅強(qiáng)的老媽,葉蓁蓁的鼻子忽然有些發(fā)酸。
她吸了吸鼻子,從椅子站起來,走到葉知秋身旁,緩緩彎下腰,將她溫柔地攬入懷中。
“我理解的?!?p> 此刻,面對女兒的溫言軟語,葉知秋壓抑許久的情緒徹底爆發(fā)出來。
女人咬牙切齒道:“我恨了他二十多年?。 ?p> “二十多年!”
“直到不久前,傅寒山找上了我,我……我才知道……”
“嗚嗚……我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竟然.…..竟然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傅寒山告訴我,那個人不是故意要傷害我的,是……是他患了絕癥,在去美國治病之前,他囑咐自己的大哥暗中照顧我,如果手術(shù)成功,他會回來找我,如果失敗,那就永遠(yuǎn)不要讓我知道真相。”
默默聽著老媽陳述往事,葉蓁蓁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直到淚水蓄滿了眼眶,再也不受控制地滑落而下。
“可最后……”
葉綰青靠在女兒的懷里,緊緊抓著她的手臂,悲痛的神情帶著一絲扭曲,“原來他是愛我的……”
女人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脆弱的皮膚滲出一絲腥甜,她卻好似沒有知覺一般,帶著無盡的執(zhí)念,不斷重復(fù)道:“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
原來她是值得被愛的。
她的真心從來沒有錯付過。
“嗯。”
葉蓁蓁輕輕點頭,偏頭抹掉自己臉頰上的淚水,柔聲附和道:“他是愛你的?!?p> 嘴上雖然這樣安慰葉知秋,但葉蓁蓁心底卻對那個從未蒙面的父親生起幾分怨懟。
以愛為名,行殘忍之事。
他自以為是對別人好,其實只會傷人更深。
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
傍晚時分,葉蓁蓁替床上睡著的女人掖好被子,轉(zhuǎn)身退出臥室。
葉蓁蓁輕輕關(guān)上房門,抬眸看向在門口等候良久的男人,猛地扎進(jìn)他結(jié)實的胸膛,冷聲命令道:“抱緊我。”
江豫聽話照做。
葉蓁蓁臉頰貼著男人的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語氣中帶著一絲迷茫,“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會的?!?p> 江豫結(jié)實的雙臂緊緊環(huán)住女人,眼神堅定。
……
夜色漸深,四周靜謐無聲。
臥室外的陽臺上,擺著一張白色的藤編吊椅。
葉蓁蓁獨自靠坐在上面,身上只穿著一條薄薄的珊瑚絨睡裙,墨色的長發(fā)柔順地垂在她胸前,在夜色中散發(fā)著綢緞般的光澤。
她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頭頂璀璨的星空,一雙美麗的桃花眼透著茫然。
“在想什么?”
忽然,身后響起一道溫柔的男聲。
葉蓁蓁放空的思緒被人打斷,她眨了一下眼睛,扭頭看向來人,原本無神的美眸無意識地透出幾分無辜。
她玩味道:“在想你呀。”
江豫輕笑一下,徑自將手中的毛毯披在葉蓁蓁身上,然后在她身邊坐下。
他伸手捧住女人的臉龐,指尖輕撫她的眼尾,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揚,低沉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的警告,“剛才那樣的目光,只許對著我一個人?!?p> 葉蓁蓁蹙了蹙眉,“什么目光?”
江豫只是笑,卻沒有回答。
葉蓁蓁很是不解,追問道“怎么了嗎?”
江豫俯下身子,在她耳畔道:“你這樣的眼神,會讓人忍不住地想要蹂躪。”
聞言,葉蓁蓁伸手推搡了一下男人,低聲罵道:“禽獸。”
“呵呵……”
男人強(qiáng)硬地將她攬入懷里,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fā)頂,喉間發(fā)出一陣愉悅的笑聲。
“說正經(jīng)的?!?p> 葉蓁蓁用手肘碰了碰男人,語氣忽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不能理解我媽的所作所為,可在知道她過去的經(jīng)歷后,我真的很心疼她?!?p> 作為一個單親媽媽,葉知秋為了在帝都立足,只能利用自己美貌和僅有的心機(jī),去與那些有錢男人虛與委蛇。
如今的她,經(jīng)歷過兩婚兩離。
早就不在是當(dāng)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女。
“如果換作是我,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我?!?p> “嗯?”
江豫一時沒理解她的話。
葉蓁蓁握住男人的手,細(xì)細(xì)把玩著他修長的手指,沉聲道:“我這個人自私又心狠,是絕對不可能給傷害過自己的男人生孩子的?!?p> 更何況在他們那個保守的年代,未婚先孕,不知道在背后會遭受多少閑言碎語。
“這不叫自私心狠?!?p> 江豫反握住葉蓁蓁的小手,與她十指輕輕相扣,一雙漆黑的眼眸染著柔色,“每個人都有自主選擇的權(quán)利,只要問心無愧,無論結(jié)局如何,都要坦然面對?!?p> 葉蓁蓁低低嗯了一聲,隨后將腦袋枕在男人寬厚的肩膀上,平靜地開口:“我小時候經(jīng)常被人嘲笑是有爹生沒爹養(yǎng)的孩子,我可生氣了,撲上去就是一人一口,咬得他們滋哇亂叫,好幾個人都壓制不住我呢。”
說著說著,她語氣里還隱隱帶著幾分自豪。
看著她故作輕松的神情,江豫卻只覺得心口一陣悶疼,但還是微笑著表揚道:“嗯,我家寶貝最厲害了。”
葉蓁蓁抿唇微笑。
旁邊的男人突然問道:“那我這么愛你,對你好,你會給我生孩子嗎?”
葉蓁蓁將頭偏到一邊,傲嬌道:“不生?!?p> 江豫不滿地哼了一聲,覺得現(xiàn)在聊這個確實為時過早,便也沒再多說什么。
氣氛安靜,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風(fēng)聲。
懷里的人兒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p> “嗯?!?p> 男人自覺地抱起懷里的女人,抬步往臥室里走去。
翌日
葉蓁蓁醒來時,身邊已經(jīng)不見男人的影子,她下意識摸了摸一旁的被窩。
涼的。
人應(yīng)該走挺早的。
女人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磨磨嘰嘰地掀開身上的被子。
洗漱完,葉蓁蓁慢吞吞地走出房間,在聞到誘人的飯菜香味后,跟個游魂似地飄到餐廳。
葉蓁蓁拖著長音喊道:“媽!”
適時,葉知秋端著兩碗香氣四溢的面條從廚房里走出來。
嗅到熟悉的味道,葉蓁蓁眼神一亮,“是雞樅菌?!”
葉知秋哼笑道:“狗鼻子可真靈。”
葉蓁蓁邁著小碎步跑過來,看著用雞樅菌熬制的香油煮出來的面條,驚喜道:“哪來的?”
葉知秋睨她一眼,在她對面坐下來,“當(dāng)然是托人從麗城寄來的唄?!?p> 葉蓁蓁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嗯,好吃。”
是她熟悉的味道。
雖然葉蓁蓁多數(shù)時間是在帝都生活,但她的口味還是隨了葉知秋,就喜歡吃一些辛辣重口的食物。
除了這些美味的野生菌菇,還有西南幾省最鐘愛的折耳根和香菜。
她也都喜歡得不得了。
偏偏江豫卻對這些東西避之不及,仿佛多吃一口就要他老命似的。
“呼呼呼……”
葉蓁蓁吹了吹熱氣,又是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