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貴胄(上)
“維克多男爵!維克多男爵!”通信人員極力想恢復與先遣一隊的無線電通信,可是一切都是徒勞。本已深入芬德爾區(qū)腹地的圣甲騎士突然與總部失去了聯(lián)系。
一切痕跡被干凈地抹去,如同在世間蒸發(fā)。無論是十余架機甲騎士亦或是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斯坦雷特團長神色凝重地聽完了通訊組的匯報,看著宿地待命的上百名騎士,身經百戰(zhàn)的圣甲騎士團團長竟然也有了一絲猶豫。
十幾名騎士的損失可謂巨大,但是最讓人顧忌卻是至今自己都沒有完全掌握對手的實力多寡。最大的危險便是未知。
即使是在出征之前,國王陛下也沒有對芬德爾區(qū)的情況含糊其辭,而且王國還不止派出圣甲騎士團唯一一支部隊。種種一切都令斯坦雷特很不舒服,因為似乎只有他和他的騎士們對一切都一無所知。
“團長閣下,我們好久沒有見面了。”突然而至的輕浮聲音一下子打斷了斯坦雷特的思緒,絲毫沒有對堂堂的圣甲騎士團團長的敬畏。可是沒有人敢去呵斥。
身后,渾身上下透露著貴公子慵懶的青年優(yōu)雅地信步而來,他的衣著如同錦繡織就,奢華至極。這樣的貴族子弟本來和肅殺的軍隊是格格不入的,可是那些駐守的軍隊士兵卻依然保持著嚴肅。沒有人敢去斥責這個貴族青年,因為他是王國最尊貴的大公——都鐸大公。
連斯坦雷特也沒有絲毫的怠慢,恭聲行禮道:“埃瑟殿下?!彼麤]有輕視也沒有不滿,明明只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貴族,可是身為騎士團長的斯坦雷特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敬意。
或許別人會不了解這個年輕人,以為他年少輕狂,嗤笑他不過是家室門第高人一等,可是斯坦雷特卻知道這個人骨子里卻是住著瘋子。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天才都是一群可怕的瘋子,無論是軍事家、野心家,是瘋狂造就了霸業(yè),也引向了毀滅。
“似乎團長閣下也有了一些麻煩??磥硐B扇艘膊皇悄敲慈菀讓Ω兜哪??!卑Ip聲笑道,卻讓斯坦雷特有些不滿和無奈。顯然,對于其中的秘密,這位大公知道的都要比自己多不少。
“請殿下明示?!彼固估滋貑柕?,相比起來此時不如直接詳詢,這樣軍隊的風險才會降到最低。
可是,斯坦雷特還是低估了這位大公的心思。埃瑟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知道太多可是會有殺身之禍,即便是這樣你還要一探究竟嗎,團長閣下?”
斯坦雷特身體猛地一震,眼神里微微露出感激地點了點頭,終于下定了決心,下令道:“圣甲騎士團,全軍出動!”
埃瑟看著這些意氣昂揚的騎士快速地鉆進自己的座駕,起身開拔,眼神卻如同毒蛇一般寒冷,飲下隨身攜帶的小瓶子中的烈酒,心中冷笑。
不過是陛下送去的炮灰而已,終究只是歷史罷了。
······
幽靜的小屋里,桌上只點著暗淡的煤油燈,而索菲亞已經醒來,像是一只乖巧的小貓一樣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面,兩手托著腮,發(fā)呆似的望著對面。真是令人壓抑的發(fā)瘋的寂靜,康士但丁看著妹妹,心中的思索卻如同潮水一般奔涌,回想著尼基塔對自己說的話。
懦弱真的有錯嗎?明明不想再去背負的卻強加在身上的痛苦,又有誰能理解。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拋卻的,可是到頭來,康士但丁卻發(fā)現(xiàn)命運和自己開了個玩笑,一切都將回到出發(fā)點。
“康士但丁哥哥,你以后不會再把我丟掉了吧?”索菲亞又問道。
這幾個小時里,索菲亞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不停問著同樣的問題??墒强凳康s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輕輕安撫著索菲亞,康士但丁柔聲地許下一次又一次許下的諾言。
“可我還是害怕,那場大火還有可怕的巨人···”索菲亞的眼眸中閃爍著恐懼的光芒,令康士但丁一陣心疼。
十年前的事情果然對她還有著影響。
突然房間的門緩緩被推開,一張鬼鬼祟祟的頭探了進來。這樣的表情出現(xiàn)在尼基塔大叔的臉上讓康士但丁此時郁悶也不得不化為笑意。
可是緊張壓抑還是阻止了他,康士但丁看到尼基塔,不由心生疑惑。
不等康士但丁發(fā)問,尼基塔把兩件破破爛爛的軍衣扔了過來,語言快速而焦急,“把衣服立即換上,我?guī)銈冸x開這兒?!蹦峄恢荒_踏進來,顯得局促不安,這是他自作主張。
康士但丁的心不由咯噔一下,立即點了點頭,將寬大的軍衣給自己和索菲亞套上跟著尼基塔走了出來,這時候就不得不慶幸妹妹的乖巧了,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
“把頭低著,一句話也不要說,待會兒和傷員、難民一起離開?!蹦峄吐暤?,用自己寬大的身體遮擋住康士但丁兄妹,往來巡邏的士兵走過來向尼基塔敬禮后沒有絲毫懷疑。尼基塔一一點頭示意,有驚無險地離開了戒嚴的禁閉室。
“怎么還有難民?”康士但丁突然問道,如果難民可以離開,為什么他和索菲亞卻還要化妝混進去。
尼基塔臉色很是難看,但還是快速的回答了康士但丁的疑問,“原因很簡單,不是所有人都在撤退的人之列,只有貴族血統(tǒng)的希律人才會被安排到撤退之列,雖然在芬德爾區(qū)里只是旁系貴族血統(tǒng)但是還是有活下去的資格?!?p> 哼,又是貴族那一套嗎?康士但丁的內心一寒,但是卻沒有在說什么,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尼基塔的決定,也不是尼基塔可以改變的。
可是尼基塔卻自言自語道:“其實我們都是罪人,無論我們?yōu)榱硕喑绺叩哪康?,無論我們是否直接插手,只要坐視生命的凋零,不過都是罪孽。肆意剝奪他人的生命,又何來崇高?!蹦峄难壑袧M是蒼涼。一直與他生活的那群人此時卻要被他所拋棄,甚至出賣性命。
康士但丁默默地跟在尼基塔的身后,細細咀嚼尼基塔的話語,卻感到字字誅心。
這十年里,抵抗軍在芬德爾區(qū)穿鑿了錯綜復雜的地道,進過漫長的跋涉,尼基塔打開了一道鐵門,只見巨大的地下倉庫里擁擠著傷殘的將士,還有一些難民,所謂的貴族此時也是狼狽不堪,看來帝國已經沒落到這個地步,必須要將那些旁系收集起來不可,畢竟科穆寧王朝從來都是靠血液凝聚在一起的。
尼基塔停下了腳步,轉身對康士但丁道:“就送到這兒了,小子,你多保重?!睕]有再多說什么,這個看似粗魯其實細膩的漢子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準備離去。
“尼基塔大叔!”康士但丁終于擺脫了一路上的壓抑,喊住將要離開的尼基塔。
康士但丁摸出了一個古銅色的機械表,遞了過去?!霸缇托藓茫恢睕]機會給你?!?p> 尼基塔看著少年手中握著的機械表,臉上有些許感慨,這是他妻子留給他的遺物,本來以為被自己的疏忽就這么弄壞了,沒想到康士但丁真的修好了。飽經風霜的面孔變得溫柔起來。
“留給你了,就當是紀念吧?!贝鬂h重新變得果決。
“你難道非要留在這里嗎?”康士但丁問道,他可以斷定尼基塔此時絕對沒有活著的念頭??墒强凳康s不愿意坐視尼基塔這樣白白送死。
“誰也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但是自己的內心卻是有自己主宰。這是我的選擇,無關他事?!蹦峄坏恼f道,只留下風輕云淡,隨風而去,這個出來的漢子此時卻如同神話中英雄一般透著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