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替死鬼
聶薇霜情急下,抓起男人的胳膊咬了上去。
身后立即傳來酒醉男人的聲音,“兄弟,抓好那娘們兒,咱也不是小氣的人,這么漂亮的丫鬟,咱哥倆一起享用!”
他酒氣熏熏地過來,臉上還帶著猥瑣的笑。
聶薇霜更加用力地咬正抓著她不放的男人,她絕不能被他們抓??!
怎奈這個人不僅沒松開她,連吭都不吭一聲,搞得聶薇霜懷疑只是咬到了他的衣服,但齒下的觸感騙不了人。
只見醉酒男越來越近,聶薇霜不知該如何應付時,面前的男人一把拽過她,朝著醉酒男反手就是一巴掌。
男人力氣之大,直接把醉酒男扇進邊上的池塘里。
撲通一聲,砸出一個巨大的水花。
“救命!救命!”
任醉酒男在水里撲騰,男人也不管他,拉著聶薇霜就走。
聶薇霜此時才認出,正拉著她走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阿章。
“爺?”
阿章將她帶遠些,便緊張地檢查起她的周身。
“你……沒事吧?”
聶薇霜愕然道:“爺怎么在這兒?”
“我在那邊……沒等到你……就過來找你了?!?p> 聶薇霜先是搖搖頭,“爺放心,我沒事。倒是你,你就這么出來了,主母他們沒說什么?”
阿章緊緊拉住她的手,神情里盡是不管不顧的執(zhí)拗。
聶薇霜見狀,嘆了口氣,“爺可知主母對外,說你是庶出?”
“……有問題?”
對上他清澈的眼神,聶薇霜提了口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算了,想來爺也不在乎。不過雙兒想提醒爺,主母若哪天單獨找你談話,她讓你干什么事,你可千萬別答應?!?p> “你上次也……這么說……他們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聶薇霜抿了抿唇線:本來沈家的事我即使知道,也不該開口??蓡栴}是我要名正言順地待在沈家,就必須要保證阿章的安全。他一旦被沈家這些黑心的所害,那么我也會跟著遭殃。
是以她嘴上:“其實,雙兒打聽到了一個消息……”
她將陳婉蓉打算讓阿章頂替沈光耀上戰(zhàn)場的事說了出來。
說白了,阿章就是那替死鬼!
之所以據實以告,是因為聶薇霜覺得阿章作為當事人有必要知道,再者經過連日來的相處,她清楚阿章并非看上去那般顢頇無狀,實際上的阿章心思細膩,一點就通,擁有超于常人的記憶力跟學習力。
他天賦異稟,只需假以時日,定然脫胎換骨,實在不該被這如同吃人之地的侯府給禍害了。
聶薇霜覺得,或許將實情告訴他,也不失為對他的一次歷練。
而她是來查案的,不會永遠陪著他,權當是報答他的一次次相救吧。
阿章聽完聶薇霜所述,陷入了沉默。
聶薇霜特地等了好一會兒,才出聲,“爺?”
阿章眸光清亮地視向她,“知道了?!?p> 聶薇霜怔了怔,“爺……就沒有什么想法么?”
阿章無聲搖頭,又想了想才道,“你在哪兒……我在哪兒?!?p> 聶薇霜聽明白了,阿章的意思是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但聶薇霜想留下,所以他也會留下,至于陳婉蓉的算計,只要他不同意,陳婉蓉也沒辦法強迫他。
聶薇霜,“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p> “大爺!大爺!”
陳管家突然匆匆趕來。
“大爺,您在這兒啊。”陳管家說話的同時,看到了聶薇霜,向她頷首一禮,繼而焦急道,“主母吩咐我等出來尋您,煩請您緊快跟小人走吧?!?p> 阿章站得巋然不動,“不走?!?p> 陳管家苦著臉,見阿章死活要個理由才肯走的架勢,他只好道,“適才大爺,是不是將一人打下了池塘?”
聶薇霜立即上前,“大爺豈會做這種事?那人,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阿章驚看她。
陳管家同樣:“他、他自己?”
這話說了誰信?
聶薇霜面帶得體的笑意,抓著阿章的手,語速緩慢道,“大爺方才攜我同游,那人突然出現(xiàn),似是喝了不少酒,胡言亂語地非要認我做干娘,然后自個兒歪歪倒倒地就掉下了池子。”
她盯著阿章的眼睛說完,后又轉向陳管家,一臉苦主的語氣,“把大爺跟我,都嚇得不輕呢。那人,沒事吧?”
陳管家眨眨眼,不太好品評的意味,“人倒是沒事,就是不依不饒地鬧著呢?!?p> 聶薇霜為阿章整理了一下衣服,笑著道,“那爺還是趕緊跟陳管家去一趟吧,澄清一下誤會,免叫主母他們擔心。”
阿章點頭,“知道了……”
“……”見他答得如此之快,聶薇霜有些擔心阿章聽不出她的言下意,“真知道了?”
“嗯,知道了。”阿章再次點頭,“你回秋園……等我……”
聶薇霜笑,“是。”
阿章一把摟過她,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才走。
兩個人儼然如膠似漆,看得陳管家都忙低下了頭。
他們走后,聶薇霜笑容不復,她用指背擦了擦臉頰,仍沒打消去探陳婉蓉居室的想法。
畢竟這樣的機會,錯過一次就不知下次是何時了。
眼見快要到地,她卻在假山附近發(fā)現(xiàn)了兩個人。
其中之一便是顧玨止!
“他怎么在這兒?”
為了搞清楚,她悄悄靠近,并躲藏在就近的一座假山后偷聽。
“顧賢侄,你太客氣了,這么貴重的藥材,我受之有愧啊?!?p> 聽聲音,聶薇霜一下就認出了對方。
是沈家三房的沈國仲。
聶薇霜還記得那日在沈家祠堂,對方那八字胡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顧玨止怎么找上了沈國仲,還送他名貴的藥材?
顧家跟沈家按說沒有交集才對。
聶薇霜透過縫隙朝那邊望去,就見沈國仲嘴上客氣,但手已將禮盒包在懷里。
呵。
聶薇霜心頭冷嗤,再看向清冷絕俗的顧玨止時,她又神色復雜起來。
過去他倆感情要好的景象,一幕幕閃過腦海。
顧玨止教她寫字……她撫琴,顧玨止吹簫,兩個人一起度過了無數(shù)個寒暑……
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上去,質問顧玨止,問他兩月前他為什么不來,究竟知不知道杜嫣然對她做的事?
她攥緊秀拳,連續(xù)搖了幾下頭,才強將情緒壓下,只專注于聽他們接下來的對話。
顧玨止禮貌有加:“小侄跟朝軒有同窗之誼,聽人說起朝軒近來身體有恙,便尋來了一些藥材,盼能盡些綿力?!?p> 沈國仲老眼起霧,頗為感動,“賢侄如此掛憂我家朝軒,朝軒知道了一定甚為感動,我代朝軒謝過賢侄了?!?p> 顧玨止趕忙扶住對方,“沈叔言重了。就是不知過些時日,小侄可否登門看望朝軒?”
沈國仲笑,“當然可以,哪天賢侄有空,盡管來?!?p> 顧玨止拱了拱手,“那就不多打攪沈叔,小侄出來許久,也該回席宴了?!?p> “好好,你且先回去。”
顧玨止走遠后,沈國仲抱著懷中禮盒,喜滋滋道,“沒想到朝軒那小子竟攀上了顧家,嘖嘖,這一盒上等血珀可是稀罕物,夠我去鳳悅樓揮霍一陣啦~~”
鳳悅樓,是東都城里有名的瓦子,就連聶薇霜都知道。
這個沈國仲,人家送藥給他那病殃殃的兒子治病,他倒好,暗中克扣,只顧讓自己逍遙快活。
沈國仲抱著東西離開后,聶薇霜才最后一個走。
她始終想不通,顧玨止為何要下血本給沈朝軒買藥材。
顧家是清流世家,向來與武將世家從無往來,顧玨止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聶薇霜一邊走一邊想,她驟然腳步一頓。
難道,聶家的案子,跟沈家三房有關?
顧玨止回宴席的路上,腦海里回想起與聶薇霜回合的那晚——
他因家中設宴走不開,便請了聶薇霜的閨中好友杜嫣然幫忙接應。
可他剛到那處荒郊院落,就被眼前的熊熊烈火,澆了個透心涼。
“霜兒!”他忙不迭地跳下馬車,看著門外灑淚的杜嫣然便問,“霜兒是不是在里面?”
杜嫣然聲淚俱下,“對,薇霜將我支開,等我回來的時候,此處已成火?!?p> “霜兒!霜兒!”顧玨止說什么都要沖進火里。
杜嫣然趕忙喊來隨從阻止他。
“玨止哥哥,晚了!”
“薇霜她已經死了!嗚嗚嗚……她,已經死了!”她拉住顧玨止哭得泣不成聲。
而她說的‘死了’,一遍遍在顧玨止耳邊回蕩,宛如潮水般一波波擊潰他!
顧玨止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雙膝一軟跪癱在地,萬念俱灰。
向來重視儀容的他,發(fā)際落下幾縷狼狽的發(fā)絲,“霜兒??!”
他朝著面前那堵能將一切都付之一炬的火墻,大吼,“啊——”
火盡后,他不顧眾人阻止,跑進灰燼中找尋聶薇霜的尸骸。
老天見憐,竟讓他發(fā)現(xiàn)聶薇霜還活著,木屋中并沒有任何尸體。
顧玨止底擺被灰燼染黑,他從焦土中行出,人卻是在笑,在場眾人誰也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
回憶結束。
顧玨止眸光堅定地回到宴席上。
他今日之所以來赴宴,就是為了接近沈家老三沈國仲。
因為他一直都不相信聶家會行貪污之舉,而在他近兩個月的調查中發(fā)現(xiàn),沈國仲在聶家抄家前日去過聶家,但因為什么而去已經不得而知。
不過既然是一條線索,他是絕不會放過的。
同樣,他也不會放棄找到聶薇霜。
思忖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了吵嚷。
“你們沈府就是這般待客的?簡直仗勢欺人!”
“別攔我,我要讓所有人都給我評評理!”
就見一個全身濕漉的酒瘋子,闖進席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