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曲生灼熱又扭曲的目光中,張青頂著發(fā)麻的頭皮,還是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是,謝卿羽。”
易曲生感覺天都塌了。
謝卿羽!
那個天賦好,實力強,外貌出眾,地位還高的老頑固!!
易曲生委屈起來,眼中瞬間蓄滿水光。
天殺的謝卿羽,他本來沒想哭的。
但一想到青青為了隱瞞她和謝卿羽上一輩子的關(guān)系處處提防他,這一輩子兩人還有莫名其妙的交集,這個眼淚他就怎么止不住??!
天山門老祖宗,青青不會被謝卿羽那廝拐走吧!
張青看他要哭,慌的一批。
夭壽啦!
大師兄要掉小珍珠!
“別別別,我錯了,大師兄,我錯了!聽我解釋!!”
……
天山門覆滅當日。
“呼……呼……”張青再次撕下一個人的腦袋,濺了自己一身血后,再也支持不住,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好累。
爹怎么還沒到啊。
她已經(jīng)用盡力氣了,累得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周圍穿著紫衣的人看見這一幕,紛紛舉著劍捏緊拳,試探性地圍上來。
她真的盡力了,為什么她要為了一群認識了只有兩個月的人拼命?
顯得她這個魔尊之女好不值錢啊。
她這樣發(fā)瘋未免太可笑了。
察覺到周圍的人在靠近,張青咬咬牙決定為了自己活命再搏一搏。
她手指動了動,突然摸到一個柔軟的布料,艱難地抬頭去看。
是一件破損的白色外衣。
白色外衣……
張青的眼淚突然就決堤一般奪眶而出,咸澀的眼淚混合臉上的污血一起流進嘴里,味道很怪,很苦。
都怪她。
為什么她不把自己的臉遮起來。
為什么她要去嗆浮生門的弟子。
為什么她會輕敵,僅僅因為對手全是練氣期弟子就失去警惕。
修真界不是話本故事,就算天山門全是修煉天才也做不到一路打臉別人。天才,尤其是囂張明艷的天才,只有被別人嫉恨的份。
樹大招風,這樣簡單的道理她怎么就不懂。
手指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抓緊那殘破骯臟的外衣一角,將其緊緊攥在手里。
這是大師兄的東西,法器在這里算得上寶物,毀在自己手里也不能交給這群畜生。
張青咬緊牙關(guān),調(diào)動丹田里的最后一絲紫雷,運轉(zhuǎn)到自己攥著衣角的指尖,眼淚在臉上洗出幾道干凈的痕跡。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幾雙鞋,張青視線開始模糊。
身上好疼,皮膚里好癢,蠱蟲已經(jīng)開始孵化了嗎?
又想哭又想笑,她現(xiàn)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真不想這么丟人地結(jié)束短暫的人生,她沒有來天山門之前的記憶,滿打滿算她才活了兩個月而已。
“好短暫啊……”張青喃喃了一句,就在她放棄維持意識之前,面前的土地上突然砸下一顆表情驚愕頭顱。
她愣住,強行將意識喚回來。
這個頭,她認得,是阮瑞熙那個狗東西。
隨著腦海中想法劃過,阮瑞熙的身體也跟著他的腦袋,緊隨其后地倒在地上,砸在血泥里。張青呼吸急促起來,眸中再次燃起一絲希望。
是爹嗎?終于來……
她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抓著骯臟的白色外衣,用雙臂支起身體,但卻沒有看到熟悉的黑色氅衣,落入眼簾的反而是與黑色截然相反的雪白。
頭發(fā)是白的,衣服是白的,手指也很白。
那人彎腰,伸手拉她,張青愣愣地看著,沒有接受他的攙扶。
眼睛不是白的,是金色的。
想起來了,他是……
“天玄派使者,謝卿羽?!彼坪蹩创┝藦埱嗟南敕?,于是自報家門。看張青沒有想讓自己扶起來的意思,他面無表情地深深彎腰下去,撈起張青的手,讓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靠著自己站穩(wěn)。
“我知道你不喜歡讓人接觸,但目前形勢特殊,你忍一下。”
張青腦袋暈乎乎的,思維一團亂麻,看著幾個墨人砍瓜切菜似的絞殺紫衣的浮生門弟子。
“取證浪費了一些時間,我來得晚了?!敝x卿羽繼續(xù)說著,環(huán)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廢墟上那顆頭顱,也認出了頭顱的主人。
“我來得太晚了……”
他有些惋惜地皺眉:“天玄派本來是要招攬易曲生的?!?p> 話音剛落,耳邊就隱隱傳來了啜泣,謝卿羽偏頭一看,剛剛扶起來的少女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從她下巴上滑落。她哭得動靜很小,或許是沒有力氣了,身體一點顫動都無,若非謝卿羽耳力極好,很難發(fā)現(xiàn)張青在哭。
他莫名地手足無措起來。
“天玄派也要招攬你的?!?p> 張青還在哭。
“要不我們先把你師兄埋了?”
張青哭得肩膀都有力氣抖了。
“你,你……”謝卿羽到處看,希望找到一個能打破此刻尷尬局面的東西然后他捕捉到了張青手里破破爛爛的衣服,認出那是一件法器,他眼睛一亮:“那是你喜歡的法器?它是不是壞了?拿回天玄派修一下吧。”
“閉嘴?!睆埱嗪貌蝗菀讖某槠姓一刈约旱穆曇簦谝痪湓捑投律现x卿羽的話頭。
這人吵死了,不會說話能不能別說。
三句話不離已經(jīng)死掉的人,存心刺激她嗎?
謝卿羽聽話地不再言語,大抵是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他把張青扶到一個沒有毀掉的清凈房間里,輕輕將人放在床上,隨后站在床邊翻找起自己的儲物戒來,拿出幾個瓷瓶。
“補血丹,回靈丹,各吃一顆吧?!敝x卿羽自言自語似的,將瓶子里的丹藥各倒出一顆,遞送到張青嘴邊??此y受地閉著眼,嘴也緊緊抿著,似乎已經(jīng)完全昏迷。于是便伸手捏她的下巴,讓她張開嘴,然后把兩顆丹藥戳進她嗓子眼里。
不等他完成這一粗暴的舉動,一個寬厚的巴掌就落在他的后腦勺上。
啪!
“呃!”謝卿羽吃痛,驚呼一聲,扭頭看去。
只見張侖靈手里端著一杯水,臉色極黑:“不會伺候人就別伺候!”
謝卿羽看到魔尊,嚇得呆楞在原地,張侖靈順手甩了一個法術(shù)將他禁錮住,然后快步走到床邊,輕輕扶起張青的腦袋喂了一口水下去。
感受到血親在身邊,張青再一次蘇醒過來,虛弱疲憊的模樣看得張侖靈心疼不已,拿出一塊帕子溫柔擦拭她布滿淚痕與血泥的臉:“我的乖乖,受苦了吧?”
“爹?!睆埱嗦曇艏毴缥脜龋骸盀槭裁床粠一厝ツ兀俊?p> 張侖靈哽住,低著頭與張青對視,嘴唇翕動幾下,什么也沒吐出來。
他不能說。
張青得出這個結(jié)論后又閉上眼,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爹?!?p> 張侖靈眼睛酸澀,彎腰輕輕地抱了一下張青,余光看到她空白的右手手腕,隨即抓過一邊不敢插嘴的謝卿羽,三下五除二給兩人結(jié)下奴隸契約,然后看著謝卿羽茫然的神色,惡狠狠地警告:“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吧?去了天玄派,照顧好本座的女兒?!闭f罷,張侖靈似乎感應(yīng)到什么,最后看了一眼張青,轉(zhuǎn)身消失在屋內(nèi),一絲氣息也沒留下,仿佛從未來過。
謝卿羽感覺到身上的束縛消失,頓時卸了力,眼疾手快地扶住旁邊的桌子,差點跪坐在地上。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照了照屋內(nèi)的鏡子,又看向床上一動不動奄奄一息的張青。
隨后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蹲下身來:“我現(xiàn)在是不是該叫你,主人?”
話分兩頭。
霜天和沈凝雨大搖大擺地在玄度的地盤上閑逛。霜天帶著沈凝雨繞了一圈,仔細地檢查每一片樹林的生長情況。
“霜天前輩,咱們的目的不是監(jiān)督玄度嗎?”比起這些樹,沈凝雨更在乎青山門掌門的狀況。
霜天正蹲在地上看著一棵剛生長起來的樹苗,聽到沈凝雨提醒,這才回過神來:“噢,多謝提醒,現(xiàn)在就去吧?!?p> 沈凝雨無語凝噎。
原來您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