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沙沙,綿綿細(xì)雨如銀針從天墜下。
北面拉門拉開著,于綠油油的草木花石前一抹淺紫色身影娉婷而立,她垂首,身旁著艷麗牡丹花色衣裙的媚女抬起下巴,雙頰處透著淡淡的粉,不知是不是喝酒染紅的。
檐下小而精巧的銅鈴被風(fēng)吹得作響。
天地間霎時昏暗下來,還未到晌午,就如墜入無盡深淵般異常。
裙擺紛飛,鬢邊發(fā)絲亂舞。
李毓靈低下頭,看著紅芝垂著的步搖在晃動。
叮叮當(dāng)當(dāng),李毓靈有些分不清是銅鈴還是步搖搖晃發(fā)出聲音。她的心跳加快了兩分,沉默地看著紅芝。
紅芝抿唇一笑,兩眼瞇起:“恕不遠(yuǎn)送?!?p> 雨綿密被風(fēng)吹進(jìn),拂在紅芝臉上,她身旁空空如也。
一把油紙傘撐開,迎來了她的主人。
蔻枝接到了李毓靈,剛一轉(zhuǎn)身,看見有個人任由風(fēng)雨侵襲,疑惑地皺眉。
細(xì)雨朦朧中,只一位小童垂手而立。
光看他的臉與發(fā)型分辨不出這人是男是女。
蔻枝不敢輕易開口,只是憋著疑惑安靜撐著傘。
似乎是看出了李毓靈的抗拒,莫安沒有上前,只是乖巧地在原地行禮。
細(xì)雨沾濕他的頭發(fā)和衣服,在經(jīng)過他身邊時,蔻枝看到這人的睫毛特別長,長而翹,兜著不少的細(xì)小雨珠,每一次眨眼,都顯得他楚楚動人。
直到走到一家酒樓,蔻枝才回過神,懊惱自己竟然走神了一路。
主仆二人在酒樓坐下,小二還沒來招呼,倒是有人先認(rèn)出了李毓靈。
“毓靈妹妹!”
李毓靈慢了一拍,抬頭去看。
就見笑得燦爛的蔣方正手里拎著什么東西,看見李毓靈抬頭,知道自己沒認(rèn)錯人,連忙規(guī)矩行禮:“毓靈妹妹午安。吃過飯否?”
李毓靈眨了下眼,回:“未曾。”
蔣方正很開心,看來先前送的禮物并未對毓靈妹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自己應(yīng)該也沒有留下什么糟糕的印象的吧。他說:“樓下嘈雜,毓靈妹妹若不嫌棄,可到二樓雅間一敘?!?p> 李毓靈皂紗下的眼睛微動,答應(yīng)下來:“好?!?p> 她得先找到賺取銀子的方法,或許可以問一問他,大伯父說蔣家是地主,經(jīng)營不少的生意,爹爹說蔣方正這人為人寬厚善良,應(yīng)了他的名。
李毓靈就隨著蔣方正上樓去了。
蔻枝一直跟在身側(cè),怕漏掉李毓靈的暗示。
雅間內(nèi)上了幾道菜,還冒著熱氣,但碗筷只有一副。
“我讓小二再拿新的碗筷來!”蔣方舟樂呵呵地說,頗為照顧李毓靈。
“坐!毓靈妹妹!”蔣方正將自己手里拎著的東西放到桌子上,介紹道,“這是我聽小二說京城里有名的燒雞,我本想著回去帶給你,這下好了呀,毓靈妹妹你趁熱嘗嘗!”
李毓靈沒吃過這燒雞,也不知蔣方正是從哪家鋪?zhàn)永镔I來的。涿鹿一別她啟程回京,緊趕慢趕在正月十八回到了家,她在涿鹿見到蔣方正也是在年前,年后她要走親,還要收拾行李,一次也沒有見過蔣方正。
想起剛回涿鹿與蔣方正見的第一面,他就說:“也沒多久不見,毓靈妹妹怎么與我如此生分了?”
他的話說的響亮,惹的飯桌上一眾長輩調(diào)侃李毓靈。
“毓靈妹妹怎么比上次在涿鹿更生分了?”
兩句話重疊,一樣又不一樣。李毓靈下意識抬頭去看。
“沒有…”李毓靈輕啟檀口。她只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其實(shí)這些年,李毓靈被困在一隅四方院落,平日里也就和蔻枝說說話,這也是蔻枝沒大沒小的原因之一,她太過寂寞,蒙住眼的日子實(shí)在難熬,慢慢的,李毓靈就不怎么想說話了。
蔣方正聽到李毓靈反駁的話,原本故作輕松心里卻郁悶的情緒霎時間就晴朗了。
“無妨?!笔Y方正道,“我知道如今我們長大了,男女有別,可我有時候?qū)嵲跁秀?,以為我們還小。毓靈妹妹,我不是一個輕浮的人,也不喜歡喝酒,不會喝酒誤事,你在我跟前,不管是在京城還是涿鹿,我都想你不那么拘束?!?p> 他的話很真誠,低沉的聲音從他的喉間傳來,似乎還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顫。
“……”
李毓靈聽到這話愣了下,抬手將幕離取下,露出她那張似出水芙蓉的臉,她抬眸,看向蔣方正,露出一個笑來。
她看不清蔣方正的臉,微眨兩下眼睛后就垂下了漂亮的羽睫。
蔣方正怔怔地看著李毓靈。
那些為了追趕上李毓靈而學(xué)來的詩詞文章,此刻腦中只留下一句,無比深刻的,引起共鳴的,深有感悟的: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多年來陶冶的情操在此刻崩個粉碎,他的心怦怦直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羞赧間碰倒了桌上的茶杯,他慌張地扶正杯子,下意識拿袖子去擦桌上的茶水。
李毓靈被他這動作唬得一懵。
下意識抬手去制止他。
他的袖子已經(jīng)沾上一大片水漬,桌上的茶水已經(jīng)被吸了個干凈,蔣方正一愣,懊惱又羞赧,覺得自己在毓靈妹妹面前失禮了。
“我…”蔣方正正想解釋什么,余光見一團(tuán)黑影出現(xiàn)在窗口。
原來是…
貓?
蔣方正定睛一看,是一只灰白色的貓,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淡黃色的眼睛看著他,不知道它是怎么上來的。
李毓靈轉(zhuǎn)身去看,窗戶離她遠(yuǎn)了些,模糊中,只見灰白色一團(tuán),似是知道她在看,也在疑惑。
“喵。”
“阿貍?”
李毓靈喊它。
一喊它,那貓就又回了兩聲。
貓叫聲與外面的細(xì)雨聲一道,淅淅瀝瀝夾在三三兩兩行人的談話聲中,讓人模糊聽了個大概。
好嬌的貓。
蔣方正認(rèn)真打量了一下這只叫阿貍的貓,它應(yīng)該是李毓靈養(yǎng)的,雖然被雨淋了毛發(fā)不蓬松,但依舊很漂亮。
蔻枝要上前去抱,那貓就自顧自地跳了下來,就在雅間里走,把推門進(jìn)來送碗筷和菜肴的小二嚇了一跳。
“公子…這這…”
小二不明所以,害怕客人因?yàn)橐恢回垟_了興致而生氣。
蔣方正道:“家養(yǎng)的貓,很溫順?!?p> 蔻枝明晃晃看見,在雅間里轉(zhuǎn)悠到她跟前的貓,似乎…翻了個白眼?
“噢噢…看起來是挺溫順的哈…而且還漂亮…”小二卑微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