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華嘴角微抖,放肆的笑容也有些收斂。
裴枕抬頭望他。
目光在他身后的人群停留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斯文溫雅,銳利的眼神中再沒有昨天瘋狂的模樣,平靜的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操!
陳世華替自己感到心酸,平時總被父親罵的郁悶的心情無處發(fā)泄,人也總喜歡挑軟柿子捏,他以為自己挑了個最軟的柿子,沒想到是塊鐵板。
被狠狠收拾了一頓。
他本來挺生氣的,覺得丟臉,但后開又詭異的有點小服氣,那么多人都打不過一個裴枕,說明他是真的很厲害。
事后報復(fù)的心思剛剛?cè)计饋?,就被冷冰冰的掐滅,聽說許家小姐突然提出要來家里做客,這事回去跟父親說,他不得被罵死才怪。
冷風(fēng)須須吹著門板,把悶熱的空氣吹開了一個豁口。
陳世華在門口磨蹭了兩下,就越過人群朝裴枕走去,手里握著一瓶保姆剛送來的冰冰涼涼汽水,還泛著一層白色的霜,放在裴枕的桌面上,別扭的咕噥著:
“那個,我請你喝個汽水?!?p> “謝謝,不用了,我喜歡喝白水。”裴枕低頭寫著試卷,語氣很淡。
“你……”
不識好歹幾個字憋在喉嚨里,怎么也吐不出來。
陳世華抿了抿嘴,索性不說話了,自來熟的偏頭去看他在寫哪個科目的試卷,也順便好奇的想看看,裴枕的名字是由哪兩個字構(gòu)成。
目光挪到填寫名字的那一欄。
卻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是毫不沾邊的兩個字——王章晧。
“嘖。”
陳世華眼神瞬間陰沉,濃眉緊皺,面色洶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小霸王氣勢,在這一刻又恢復(fù)了,聲音也洪亮了許多。
“有沒有搞錯啊,你在幫誰寫試卷的?昨天不是說好,我們是朋友嗎?讓人這樣欺負我的朋友啊!”
班級里鴉雀無聲,只留下筆頭觸碰紙張的細微響動,凝重,黑暗。
這年頭,紡織業(yè)與房產(chǎn)業(yè)都很發(fā)達,貴族學(xué)校學(xué)生交流也很看重背景,陳世華的家世在學(xué)校里是屬于最好的那一列,也是最混蛋的,雖然說都是天之驕子,沒有那么懼怕他,但誰也不想平白無故招惹上他。
沉默滋長了這種囂張的風(fēng)氣。
陳世華覺得自己真講義氣。
跟電影里的角色一樣,帥氣逼人。
裴枕寫完最后幾個字,幾根手指輕輕放下簽字筆,對他說:“我是在寫解題思路,收錢的,你聲音小點,別打擾我的同學(xué)。”
又回頭看一臉尷尬的王章晧同學(xué),灰瓚瓚的眉眼璀璨帶笑,說:“抱歉。”
對方很喜歡裴枕,搖了搖頭,“小事情。”
陳世華撓破頭也沒想到裴枕是自愿的,想了想,在后兜一摸,放著很低的聲音問:“你很缺錢???許大小姐不給你錢花嗎?你們家不挺有錢的嗎?太過分了吧!”
裴枕這次回答的很快,眸眼又冷又認真,“給了,她很好,別說她的不是?!?p> 第一天開學(xué)的時候,葛管家就在他的書包里放了一張銀行卡、還有若干現(xiàn)金,足夠滿足他在學(xué)校里的所有開銷零花。
許肆還經(jīng)常鼓勵他多多花錢。
在他想起父母的時候,對他說:“阿枕,你可以生氣,但不可以認命?!?p> 沒人再比她更好。
“我就說嘛,那你怎么還靠這個賺錢?”陳世華語氣疑惑,“閑的?愛好做題?”
裴枕修長的指尖支著緊致的下巴,余光投向窗外,瓦藍瓦藍的天空蕩著皎白的云朵。
“不閑,只是有些東西,想用自己賺的錢買。”
感覺只有這樣,才能夠表達感激。
“那多簡單啊?!?p> 陳世華靈機一動,大方的從后兜里摸出一個硬滿logo的錢包,從里面抽出一千塊錢,繞了一個圈,悄咪咪地塞到裴枕的課桌里。
“那什么……也幫我寫一個唄,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交作業(yè)了,下周家長會,我也想老師說點我的好話,給老頭子聽聽看?!?p> 放學(xué)后。
裴枕看見熟悉的轎車上,司機位換了一個人,不再是葛管家,就知道應(yīng)該是許肆口中的親叔叔們來了。
言語中,他察覺她并不喜歡那群人。
對于這件事情,他就沒有過多在意。
司機看見他微微一笑,提出要去商場替許肆拿早預(yù)定好的春鞋,商場離許宅很近,詢問裴枕是否要在商場逛逛。
裴枕沒有回家,而是一起走進了商場。
司機輾轉(zhuǎn)與各個門店,表明了許家司機的身份,取走貨物。
裴枕站在一家高奢口紅專柜前,聽著耳邊售貨員跟顧客推薦熱門產(chǎn)品。
“小姐,這個顏色很火的,就適合白皮膚的人,很純正的棕紅色,國內(nèi)就我們店到貨了,其他地方?jīng)]有的,涂上這個唇膏,去一些商業(yè)酒會,簡直氣場全開,就到貨了兩只,絕對夠特別。”
裴枕僅看了眼膏體,就能想到許肆的樣子,思考著許肆教他如何挑選口紅的話。
不怪,顏色也好看。
便毫不猶豫的從兜里掏出錢,放在桌子上。
“你好,我想買這支口紅?!?p> “噢,好的?!笔圬泦T笑靨如花,從桌子上抽走五張紙幣,雙手將剩下的疊著交還給他,“多了,您拿好?!?p> 裴枕輕輕搖頭,“剩下的再買別的顏色?!?p> 人生第一次掙錢很有意義。
他沒打算為自己留下一分。
二十分鐘后,裴枕拎著購物袋回到云頂灣許宅,包裝里面的口紅太漂亮了,全水晶的切面,在底部印著logo,鑲嵌在精致的禮盒里,提繩絲帶磨的發(fā)燙。
剛一進門。
許肆就看見了他手上的盒子,她彎腰撫著腳踝,試穿著司機取回來的新鞋,拎給他看,“阿枕,幫我看看,好看嗎?”
裴枕很有禮貌的只看鞋面,點頭,“很好看,很適合小姨?!?p> “好看吧,等你家長會那天穿。”許肆笑了笑,調(diào)侃他:“你手里拿著什么舍不得放下,同學(xué)送你的禮物?還有絲帶,女生送的吧?人緣這么好?不過我們阿枕長得是好看。”
“不是同學(xué)送的。”裴枕不好意思地垂眸笑了,搖了搖頭,他手指修長,骨節(jié)出泛著微紅,手背有淡淡的青色血管流動,揭開盒子的絲帶,語氣很輕,“跟司機一起去取東西,看到這幾款口紅,覺得很適合小姨?!?p> 耳廓也悄悄的紅了。
“你買口紅?給我的?”許肆挑了挑眉梢,捏起一管口紅打開,用細嫩的指腹沾取一點膏體,顏色很正,是這個季節(jié)可以涂的紅棕,一點點鋪開像被墜落的楓葉染過。
“可以啊,你眼光很好?!彼齽幼饕活D,“不過,為什么要送我口紅?”
她記得昨天裴枕問過她該怎么挑選口紅,但還沒想到他會給她買。
夕陽紅的像血,染紅偌大的庭院,裴枕淡淡笑著:“要辛苦小姨參加我的家長會,所以想送小姨心儀的物品,但想來想去,小姨好像只缺喜歡的口紅,就想著買下來送給小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