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皓云的邀約，如夢統(tǒng)統(tǒng)答應。
她對皓云很有好感，在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可以幾乎每天見面，而且每次皓云都會新花樣逗如夢開心。
星期一如夢下課，皓云來學校接她，并送上一株小盆栽，據(jù)說是從洋人百貨公司買的。
一株小盆栽，植株由匙形葉片組成蓮座狀的厚厚的葉片，淡藍色的葉片堆疊起來的，一小株，稀奇且可愛。
皓云對這株小盆栽非常滿意，他捧在手里小心翼翼揣著。
小盆栽的花盆是那種紅色的瓦片盆，配上淡藍色的綠植，非常漂亮。
“你知道這是什么植物嗎？”皓云神神秘秘的問著。
如夢盯著那株不知名的小盆栽搖頭“不知道。”
“它叫做多肉，不過它還有另外一個非常獨一無二且異常好聽的名字叫“天女”?！?p> “多肉？天女？”如夢難以置信的看看皓云，又看看小盆栽，又看看皓云“真的有植物叫這個名字嗎？”
“當然了，那些黃頭發(fā)的洋人都這么說的。
口里還喊著“天呂；天呂”那些洋人一向是大舌頭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說“天女”?！别┰评L聲繪色的說著，笑著。
如夢也被皓云的滑稽逗樂。
“那么你干嘛要送我這個……”如夢盯著多肉，略作停頓，道“天女嘛。”
“因為，我覺得“天女”跟你很搭配啊。
你長的那么漂亮，在我眼里就像天女下凡一樣。
所以，我就送“天女”給你嘍?！?p> “哦”如夢羞赧的垂眸，臉頰染上一抹紅霞。
星期二如夢下課，皓云仍舊來接，手上同樣拿著禮物，又是一株小盆栽，花盆巴掌那么大。
“你今天送的這株又叫什么名字？”
小盆栽已經(jīng)在如夢手上了，可愛小巧的植株如夢喜歡的不得了。
“它叫做翡翠玉。”皓云說。
“?。课覐膩矶疾恢乐参镞€有這種名字的。”如夢看看小盆栽又看看皓云說。
“其實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那些洋人的玩意兒就是稀奇古怪的嘛。”皓云看看小盆栽，若有所思?！安贿^，這樣也好啊。
如果不是有這些稀罕的東西，我還不知道該找什么借口對你表白啊?！?p> “你……”如夢看看皓云，仍然羞赧的垂眸，臉上又染上紅霞。
皓云頗有一副乘勝追擊模樣，一把捉住如夢手腕，氣息粗重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美？”
如夢睜大眼睛看著皓云，沒說話。
“這株多肉叫做翡翠玉，我買的時候就在想，你和它一樣如花似玉?！别┰坪芗?，如夢感覺他的手掌溫度驟然發(fā)熱。
如夢也被他感染的身上微微發(fā)熱。
星期三如夢下課，皓云又捧著一株小盆栽來接她。
皓云笑嘻嘻說：“這株小盆栽叫做風鈴玉。”
“風鈴玉？”如夢困惑，照舊說了一句“真的有植物叫這個名字嗎？”
“有有有，就是有嘛?！别┰泼Σ坏鼜娬{(diào)，生怕如夢不相信?！半m然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叫風鈴玉。
但是，你看它的葉株多像一顆又一顆“心”，你……”
如夢看一眼小盆栽，那棵小小的植株確實像一顆又一顆的“心”。
皓云停頓一下又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皓云心中暗想，自己這鼎鼎大名的報社記者向來伶牙俐齒，可是每當見到這個小小女子卻變得笨嘴拙舌起來真是糗大了。
如夢又是羞赧的垂眸。
“我知道你比較害羞，在這樣的年代，你仍然心態(tài)傳統(tǒng)。
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赤誠?！别┰频难劬σ驗榧鼻卸行┘t紅的，潤潤的。
“但是，請你放心。
我只是希望能夠見到你。
和你說說話。
談談詩詞……”
“嗯。”如夢含蓄的看一眼皓云，垂眸輕輕點點頭。
星期四皓云送如夢一株“群碧玉”，理由是群碧玉的葉片也是一顆又一顆“心”。
星期五皓云送如夢一株“琥珀玉”，理由是他說這株小盆栽叫“心心相印”。
星期六皓云送如夢一株小盆栽，名字叫“露草”，紫紅色匍匐狀的葉叢，裊娜嫵媚。
連續(xù)幾天如夢都帶回一株小盆栽回家，顧媽和余松都發(fā)現(xiàn)她的不一樣。
余松更是發(fā)現(xiàn)；如夢不再像過去一沒事就躲在家里寫字，而開始出去玩。
就連小柔這些天來家的次數(shù)也有減少。
如夢和皓云的關系進展飛快，卻也異常順利。
另一邊的文沖和小柔卻有些小坎坷。
文沖自從舞會之后一直對小柔念念不忘，尤其是那天舞會上小柔鋒芒尖銳的話語。
“哦？
你的意思是說我待人冷冰冰？”小柔歪頭望向文沖，目光凌厲瞪視后者。
文沖不僅對小柔念念不忘，在課堂上還經(jīng)常走神。
腦海里全是在舞會上的交集往來。
“她的性格真是有一股尖銳火辣的脾氣。
不過，我喜歡。
為了和她能夠更進一步，我想我該去向她負荊請罪?！?p> 文沖低低的自言自語。低垂眼眸目光落在書本上，可是他根本無心學習。
她是一個令人難懂的女孩子。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她，不說話的時候她看起來是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孩子。
一說起話來還會針鋒相對，儼然一副不可一世模樣。
“紀小柔，紀小柔，她在做什么呢？”文沖在心里低呼她的名字。
不知不覺的這個名字已經(jīng)在他心里漾起漣漪，留下痕跡，揮之不去，難以忘懷。
小柔下課回到住處，房東太太就來找她。
說起話來就提起最近紅豆弄里有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那個人影似乎是刻意跟著小柔似得。
有一次那個人跟別人打聽小柔底細，碰巧給房東太太遇到過。
小柔完全不認識那個人，也就不去管他。
淮南坐在書桌前批改作業(yè)，皓云在一旁吹口哨，心情非常好。
“哎呦，你最近很是吹風得意嘛。
說吧，有什么好事兒？”淮南放下手里的事情，看著皓云正色道。
“你看出來了？”皓云驚詫的迎視淮南。
“你都快樂的吹起口哨來了，怎么看不出來？”淮南對皓云翻白眼。
“啊，告訴你也無妨，我和如夢有進展了。”皓云確實有些得意，一想起如夢喜悅之情藏也藏不住。
“是嘛。
那就先恭喜你嘍?！被茨嫌帜闷鸸P，看著皓云又說：“不過可不能耽誤她的學業(yè)。
她還有半學期就大學畢業(yè)了?！?p> “嗯，這是一定的?！?p> 皓云揚起下巴，他的開心簡直要直沖云霄。
“明天禮拜天，我約如夢去中華戲院看電影?！?p> “噢？看電影？
是個好玩的節(jié)目?！被茨嫌幸淮顩]一搭回應著“你們到時候可要準時過去。
一旦錯過的話，下次可要等上好幾個月呢。”
“哎，你說的對，所以我要提前準備好行頭。
與佳人共赴約會?！?p> 皓云晚上六點多打電話到江公館。
二十分鐘后皓云趕到，他們約好要去中華戲院看電影《談戀愛與義務》。
這部影片是大熱題材，大家爭相購票，卻還是有人常常要等到下一場上映。
這晚如夢在皓云趕到之前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行頭。
一身黑色連衣裙，露出雪白的肩膀，裙子下擺有一半的位置點綴著明晃晃的黑色亮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坐在鏡子前梳妝，耳飾戴的是大顆粒珍珠耳釘，頭發(fā)梳的順滑整齊，再戴上帽子，儼然新派摩登女孩裝扮。
叮咚，叮咚，叮咚。
江公館門鈴響，顧媽開的門，皓云從外面進來，和顧媽打過招呼后來到客廳。
“梁先生，你在這兒稍坐，我去請小姐下樓?！?p> “好的，多謝顧媽。”
顧媽上樓去了，皓云在樓下客廳等著。
他手里捧著一株新的小盆栽，對生的心形葉子，葉片厚實，顏色深綠。
他輕輕捏一下小盆栽嗯葉子，嘴角彎起微笑。
“小姐，梁先生來了，在客廳等你呢。”顧媽站在如夢放門口沒進來，如夢轉(zhuǎn)頭看顧媽，應一聲：“好的，顧媽，我這就來?！?p> 顧媽和如夢先后下樓來。
皓云看到如夢的時候眼睛一亮，從沙發(fā)上站起身，她太美了，不，簡直是太奪目了。
他怔住了，看呆了。
“皓云”如夢站在皓云面前，溫柔的喊。
“皓云”
顧媽見他不吭聲，特意走過去揚起聲音，喊：“梁先生，小姐叫你呢?！?p> “啊……
叫我……”回過神的皓云轉(zhuǎn)頭看看顧媽，又回頭看著如夢傻呵呵笑起來。
“如夢”
“皓云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夢關切的眼神望著他。
“不，我沒有不舒服。”皓云其實想說“我太驚訝了?！?p> 但是他忍住了。
他把一株小盆栽捧到如夢面前，說：“送給你的?！?p> “哇，這株小盆栽好特別”如夢很驚喜，小心翼翼接過小盆栽，“怎么它跟別人長的都不一樣?！?p> “因為它叫心葉球蘭?！?p> “心葉球蘭？”如夢大眼睛困惑著，“就因為它的葉子是心形嗎？”
“我想是的?！?p> 如夢緊盯著皓云，四目相對望著彼此。
過了一會兒，如夢把小盆栽遞給顧媽，反復并交代一定要照看好小盆栽。
顧媽笑瞇瞇的點頭，并言明一定照看好。
皓云看著如夢做的一切，深深感受到那一盆盆小植物被她重視著，自己也被重視著。
他只覺心底一陣暖意涌動，目光溫柔的看著如夢。
“咱們走吧?！比鐗粽f。
皓云撐起左手把胳膊遞給如夢。
如夢笑著看他，果然抬手挽住他，兩人出門了。
顧媽在他們身后笑的開心極了。
顧媽想著，這下惜蕙小姐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
小柔來到中華戲院門口，拎著花籃來賣花，晚上戲院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她的生意很好。
可是這晚的小柔喜悅之余，還有點心驚膽戰(zhàn)，總覺得暗處有一雙眼睛在打量自己。
沒人來買花時候她就裝作不經(jīng)意的巡視周圍，每次她目光所及之處總有一個影子快速隱匿起來。
“姑娘，花怎么賣的？”
“一毛錢一支。”
“來一支。”
有生意上門，小柔熱情招呼。
一個籃子每次可以裝一百二十支左右的花朵，全部賣完就可以賺到一塊二毛錢。
一塊二毛錢并不是一筆很大的數(shù)目，每支花被花農(nóng)收取五文錢，這一籃子的花去掉成本還剩下六角錢。
六角錢僅夠一個普通人一天的生活費。
小柔每個月賣八天花的收入，盡管省吃儉用的，也并不足夠養(yǎng)活自己。
所以，她一有空就上街賣花，賺取用度。
偶爾時候，如夢也會接濟她，但小柔常說不能做寄生蟲。
今晚生意不錯，電影開場時候籃子里的花可以賣一波客人，能銷售出去一半呢。
這么好的時機，小柔可不愿意錯過，她就那么站在戲院門口等啊，等啊，她想等戲院散場時候再賣一批花。
“一角半的錢可以吃一碗豆花，茯苓糕每斤打約兩角錢隨意買，炸棗每粒三文錢。
四五角僅能吃一塊蒸番薯。
賣完一籃花，這些利潤足夠我吃一天的伙食?！?p> 戲院門口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電影早已經(jīng)開始。
小柔坐在戲院門口的臺階上自顧自的算起數(shù)來。
“這樣以來的話，那我只要一有空就努力賣花，我就有多多的錢。
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賣完兩籃花就可以賺到一塊二角。
如果我賣完三籃子的花，我就可以賺到一塊八角錢。
如果我賣更多的花，我就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如果我一個月可以賺到六十塊，那么我就不必擔心會朝不保夕餓肚子。
每天我可以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有魚丸。
還要吃很多很多沙茶面。
很多很多椒麻海蜇，很多很多西湖醋魚，很多很多清蒸蟹。
還有很多很多爆炒蝦仁。
很多很多馬蹄酥、蠔仔煎、油蔥粿、落花生湯、蚵仔面線?！?p> 小柔細數(shù)饕餮，眼睛亮瑩瑩的，嘴角掛著笑，光是把那些好吃的講一遍已經(jīng)感覺要垂涎欲滴。
“面線我要到面線巷去買，專挑最好吃的那一家買。
配上好料，盛在碗里加一點點白胡椒粉，那意味兒……
嗯，哈……嘶……好吃……”說著說著，小柔不自覺閉起眼睛瞎想起來。
“唔，全都是美味佳品?！?p> “嘶哈什么？”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小柔。
她睜開眼睛迎上一雙狡黠淫邪的目光正盯著自己。
小柔不禁身體打了一個寒戰(zhàn)，只覺渾身汗毛樹立，整個毛孔都穿過一陣冷風，心頭一緊。
“小丫頭心氣兒高傲的很呢。
我一再跟你搭訕你竟然對我愛答不理。
哼，今天在這兒，我看你還怎么躲？！”
“你！
你想干什么？”小柔抓起花籃兒猛站起身。
她連連后退，腳底被臺階絆到，不經(jīng)意一個趔趄差點摔坐地上。
“我想干什么？
哼?！蹦侨寺冻鲆唤z狠戾之色。“我又不會吃了你。
只不過是想跟你……”
“你，你不要過來。
我不認識你！
我不要跟你說話?！毙∪岬羯硪?。
那人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擋在她面前。
“你！”小柔來不及停止又轉(zhuǎn)身往反方向跑，腳底下沒站穩(wěn)摔在地上，花籃也滑落在地，有兩支玫瑰花掉出來散落地上。
小柔緊張的渾身哆嗦，手忙腳亂去撿地上的玫瑰花。
“你怕什么？
我說了，我又不會吃了你。
干嘛老躲著我?！?p> “你！
你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毙∪崛讨从X從地上爬起來，眼神厭惡堅決的瞪視那人，怒道。
“哼！
不想理我。
好大的傲氣，我打聽你幾天了，你卻根本不理我。
憑什么不理我！”
小柔腦子瞬間空白，一瞬間懵了。
什么意思？
不理你？為什么要理你？你是誰？
我為什么要理你？
小柔莫名其妙的打量他一眼，不想多與爭執(zhí)，只想趕快擺脫這個人。
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跑走，突然發(fā)覺手腕被攥緊的生疼。
“你干什么？
你究竟想怎么樣？”小柔怒道，眼睛睜大瞪著他。
“你這什么表情？
你瞪著我干什么？
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會相信，我不會吃了你！”那人也生氣了。
“放開我！
你放開我！”小柔用力想甩開那人，花籃子又掉落地上，玫瑰花散落一地。
江公館整座房子都亮堂堂的。
余松剛一回家就看到茶幾上放著的小盆栽，驚訝之余又會心一笑。
“顧媽，皓云來過了？”
“回老爺，皓云先生晚上來過了，小姐他們一起去看電影了。”顧媽說。
余松輕輕點頭“嗯”一聲，又吩咐顧媽“燒壺水來，我要泡茶。”
“好的，老爺?！?p> 顧媽出了客廳往廚房去了。
“如夢去看電影了。小柔怎么也沒到家里來玩。
少了這兩個丫頭嬉鬧，家里似乎太安靜了點兒?！弊谏嘲l(fā)上的余松自語。
此時只覺門外有一陣聲音不太大的騷亂。
緊接著是一陣隱忍的抽泣聲，夾雜著慌亂的腳步聲從外面?zhèn)鱽怼?p> “嗯？”余松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向門口，又揚起聲音喊“顧媽。
外面什么聲音？”
“爸爸”如夢的聲音傳進來。
“老爺，是小姐和小柔小姐回來了，皓云少爺也一起回來的?！鳖檵屓宋匆姡曇粝葌鬟M來。
“回來了？”余松打算起身。
“爸爸”如夢扶著哭紅眼睛的小柔進來了，旁邊還跟著皓云。
顧媽跟在后面一起擠進來。
“哎呦，小柔小姐這是怎么了？
我去給打盆水來洗把臉?！?p> “顧媽，再去燒點洗澡水，我想待會兒一定需要的。”如夢扶小柔在沙發(fā)上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來。并對顧媽說。
“好，好，好，我這就去?！?p> 顧媽出去了。
余松困惑的眼神看幾個孩子，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江伯父，我想我們都需要等小柔先鎮(zhèn)靜一下。
至于您的困惑我都明白，也都了解。
但是，我們都必須先等一等?！?p> 皓云很敏銳，看透余松的心思，又看著失魂落魄的小柔。
如夢的眼光一直放在小柔身上。
何在魚兮
甜甜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