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若渝有些后悔了,她的大腦在被鄔長殷強制轉向最隱秘不堪的過去時,她下意識地想逃離。
雖然她剛大學畢業(yè),但畢竟都都踏入社會了,這樣很顯然不合適。
看見鄔長殷這個樣子,她又不想再說再做些什么了。她也不覺得鄔長殷有錯。
“對不起。”這個字在他們身邊周旋了很久,而她也只能無意義的重復這三個字。明明有很多方法誠信道歉,但她這時也只會用最無用的一種了。
幸而這會兒老板終于把面端上來了,才沒有讓這一刻的氛圍冷至冰點。
二人一言不發(fā)地端過了自己的,鄔長殷的特辣,馮若渝的微辣。
鄔長殷沒發(fā)出一點聲,慢慢撈起一點,又慢慢嚼著,面無表情的。
馮若渝心里也在打鼓,為了避免再出現(xiàn)意外,她加快速度吞了幾口,但好不巧地被其中的辣湯面嗆了幾下,咳了兩聲。
鄔長殷遞過來了一瓶可樂。
“車上順便捎下來的,喝兩口緩緩吧?!?p> 馮若渝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很快兩人的碗都見了底,鄔長殷徑自走去付錢了。馮若渝拿起包,在門口等著他。見他回來了,忙開口:“謝謝請客,改天我請,我先……”
“現(xiàn)在是下班高峰,不好打車,我送吧?!?p> 而后還不等馮若渝做出反應,他又說:“就當我死腦筋吧,吃飯時的事沒發(fā)生過?!?p> 馮若渝踟躕片刻,還是跟著他上了車。
馮若渝沒和他好好道別,在車上短促地說了一聲謝謝,甚至沒管鄔長殷有沒有聽到,就逃跑似的下了車。
“吼~這么早回來啦?還以為你和你那個舊日瓜葛會多約一會兒呢?!毕脑骗I一頭卷毛撲倒馮若渝身前。
“起一下,很熱。”馮若渝假裝嫌棄地推了推她,轉了話題:“你怎么又來了?不和任哥去健身了嗎?”
“別提了,練了半個月了,還沒效果,他倒是和上癮了似的,現(xiàn)在瘋狂練開了?!编w長殷說。
“這不挺好的?”馮若渝說。
“個鬼!我原本喜歡的就是他看上去沉靜的樣子,有點小帥?,F(xiàn)在感覺要成了大衛(wèi)了,把頭一低,別提多像了?!?p> “啊啊……這樣……月月姐回來了沒?”馮若渝正神游天外,一一應著把原來的話題蓋了過去,又隨口一問。
“在臥室敷面膜呢……等等,你和那人具體怎么樣了?”夏云璉還是繞了回來。
“別問了,這事弄得我頭疼?!瘪T若渝無奈討?zhàn)垺?p> “好好好,”夏云璉闔眼一嘆,“但你從上大學到現(xiàn)在這么久了一點沒發(fā)展過,要是真有感覺就試試。分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都站你?!?p> 馮若渝心頭一暖,又問:“十斤呢?”
十斤是馮若渝在L大讀書時喂的一只流浪貓,畢業(yè)了剛收養(yǎng)不久。
與之相對的,她還有一只叫二兩的倉鼠,出去玩套圈套到的,幸運的活了下來。
“在月月姐那兒,和你一樣沒良心,我喂了它這么多次,還是不愛我?!毕脑骗I撇了撇嘴。
“那好給你個和它增進感情的機會,去給它舀點貓糧,再來個罐頭,我累了,先去休息了?!瘪T若渝揉了揉眉頭,苦笑了一下。
和云璉交代好后,她終于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二十平左右的一間小方盒,東西顯得格外多,但大體雜而不亂。桌子上滿是谷子,墻上也貼了幾張動漫游戲的海報。
她在床上癱了一會,手機輕響一聲。她打開一看,是“蒼意”發(fā)來的。
蒼意:在嗎?
咸魚進化史:在,今天被高中同學戳心窩子了。
蒼意:他干了什么?
咸魚進化史:沒什么大事,就是曾經一個很要好的同學,其實沒什么,反而他能發(fā)現(xiàn)我之前那事的痕跡,很在乎我,還是開心的。但畢竟揭過了,我是不想再解釋了。
蒼意是她剛上大一時加上她的,自我介紹是高一學弟,微信是別人推給他的,當時也只和他隨便聊幾句。
蒼意問,她答。
后來漸漸熟悉了,還會和她吐露一些煩惱。馮若渝很喜歡這種被依賴著,信任著的感覺。
“那就好,不要擔心,姐姐,現(xiàn)在我也在L大,畢業(yè)我也來幫你?!?p> 馮若渝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了,一開始蒼意叫她學姐,有時也叫魚老師,后來不知不覺就換成了姐姐,帶點乖巧嬌憨。
大二那年的春節(jié),她收到了一段令她此生難忘的消息。
“學姐,在嗎?可以和我說個新年快樂嗎?”
“我爺爺走了,就在幾天之前?!?p> “我不想和父母去其他地方過年,留在了這里。”
等馮若渝看到,距離他發(fā)消息已有一個小時了。
馮若渝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忽地擰在一起,她想起自己也有過這樣一段日子:每天都不知道為什么活著,不想拖累任何人,就想自己一個人孤獨地腐爛。
她想發(fā)什么,又不敢多說,思索了十分鐘,她終于回了:新年快樂,蒼意。如果跨年時無聊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咱們互相解悶。
笨拙且牽強的借口,但她做不到只是看著。
咸魚進化史:想吃什么?我給你點外賣。
蒼意:謝謝姐姐,陪我一會就好。
那年的除夕L市燈火徹夜不絕,幽深的夜空如同倒影人世的另一個游燈夜市,快速上升的煙花像一尾尾溢彩鎏金的錦鯉,在夜色沉沉的潭里肆意游走。
原處傳來的聲響一下一下敲打著馮若渝的耳膜。她也是一個人,在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守著已經逝去的幸福。
她說:“我也是一個人過節(jié)啊,還好有你作伴。”
他說:“不對,我們在一起過節(jié)?!?p> 電話里只有蒼意的呼吸聲,明明煙花爆竹的喧天聲勢會礙住他們說話,但在這喧鬧里,他們的呼吸逐漸交疊。
蒼意那邊有細微的電流聲,奇怪,明明他的臉聲音,我都沒有真實地觸及,但她的心好像在這一刻要真正破窗而出了。
馮若渝說:“我的父母離婚了,在我高中離的,他們把這房子過到了我名下,他們很愛我,所以把它留給了我,是吧?”
馮若渝迫切想知道些什么,她很早就察覺,蒼意是和她一樣揣著兩顆質地不一的心的人,一面順應世俗追逐著名利,一面卻卻在無人處瘋狂希求關注。
也許是除夕太冷,她迫切地想貼近,無論如何,要是一顆能彼此取暖的活心,不要太熾熱,不要太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