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呢?怎么不見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喬辰飛見姜茉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顰眉。
女人就是麻煩。
喬辰飛往湯泉的方向掠去,視線掃過灌木叢上的衣服,像是被燙到似的,倏然別開眼去。
“咳咳,姜茉,你好了沒?!?p> 沒有人回應(yīng)。
喬辰飛眉頭擰起,“你別跟我玩什么小孩子游戲,嚇不到我。時候不早了,得回去了。”
身后的湯泉還是靜悄悄,只有蟲鳴聲,一聲一聲叫的讓人無端心悸。
“姜茉!”喬辰飛猛然轉(zhuǎn)頭。
湯泉水面平靜無波,哪有任何活動跡象。
喬辰飛雙目瞪大,縱身掠過水面,視線沿著四周逡巡。
這湯泉最深處不過到一個成年男子的胸口,斷然不可能出現(xiàn)溺水的意外。
可這汪湯泉是個活水,水下或許有其他水道。
喬辰飛思及此,顧不上其他,縱身跳入泉中,四下探查。
水底很是清澈,一覽無余。
喬辰飛仔細(xì)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姜茉的痕跡。
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
——
寧府。
晚膳時間到了,丞相寧慈下了朝,換了便服,端坐在上首。
寧慈面容儒雅俊美,頷下留有美髯,舉手投足間,是久居上位的沉穩(wěn)氣度。
寧慈的視線掃過入座眾人,眉心輕蹙,“兮之去哪了?”
話落,寧兮之的生母連忙離開位置,跪了下去。
“老爺,兮之回來就去了佛堂受罰。不過是處置了一個賣笑的賤婢......”
話還沒講完,寧慈掌心下壓,打斷了她的話頭。
寧慈轉(zhuǎn)而看向?qū)幀€,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寧瑎慢條斯理地用婢女呈上的溫?zé)岵冀聿亮耸?,才簡要把百花樓發(fā)生的事講給寧慈聽,又說了他的處置方式。
他說已經(jīng)把那具尸首打理干凈了,也給百花樓送去了可觀的封口費,應(yīng)該是鬧不出什么岔子了。
“父親,原先是想著待會再與您說,不想耽誤您用膳?!?p> 寧慈一掌拍在桌面,朝著寧兮之的生母發(fā)難。
“婉柔,慈母多敗兒。你再縱著兮之,不定要惹出什么禍?zhǔn)聛怼C魅掌?,你到莊子去避暑?!?p> 婉姨娘聞言,整個人抖如篩糠,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個地步。
平日里兮之胡鬧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這回就鬧到了這么嚴(yán)重的地步。再說,大公子不是說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嗎?
老爺這是要棄了她。
全然不顧十幾年的情分,甚至不顧兮之的臉面。
婉姨娘想不通。
可寧慈也不需要她想通,他揮了揮手,便有健碩的仆婦上前,絞了婉姨娘的雙臂,請她回后院收拾東西。
寧瑎的睫毛幾不可見地顫了顫,下意識轉(zhuǎn)了轉(zhuǎn)腕間佛珠。
他那生了副菩薩般正派樣貌的好父親、百姓口中為民請命的寧丞相,此刻半邊臉隱在黑暗里,無端顯出了幾分邪性。
寧瑎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
眼眸中的思緒已被他盡數(shù)壓下,只剩下一如既往的云淡風(fēng)輕。
寧慈瞥向自己的大兒子,贊許了兩句,“此事你做的不錯,既殺了人,便要有個說法。”
寧慈話頭一轉(zhuǎn),沉聲追問:“那女子,果真不是左氏女?”
寧瑎嘴角輕扯,“父親,若真是左氏余孽,我們哥倆如何能這么爽快地把人殺了。總得看在幼時情誼上,請她到府上一敘?!?p> 寧慈摸了摸胡須,笑意不達(dá)眼底。
“瑎兒,咱們和左氏早年間那些情誼,以后切莫再提起。你要牢記,左氏是貪污的罪臣?!?p> 寧慈頓了頓,又道:“我記得兮之小時候就喜歡左家那丫頭。要是真找著人了,你得看好你弟弟,不要做什么蠢事。”
寧瑎一一應(yīng)下。
寧慈起身,拍了拍大兒子的肩膀,“為父還有政務(wù)要忙,先回房了。你自便。”
寧瑎連忙跟著起身,說是讓小廚房做些好消化的,送去書房。
寧慈笑著點頭,先一步離開。
目送寧慈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寧瑎招來小廝書鶴,讓他把一桌子一口未動的飯食分給下人們。
書鶴少年老成,皺著眉頭讓寧瑎先多少吃兩口。
寧瑎搖頭,想了想又道:“算了,留下這道清炒菘菜和茯苓餅,我去佛堂找兮之?!?p> 書鶴手腳麻利,把寧瑎點到的兩個碟子裝進(jìn)紅木錦盒,提在手里。
“大少爺,這兩道吃食是二少爺?shù)男念^好,若是再配上一壺梨花白,就更好了?!?p> 寧瑎瞥他一眼,書鶴陡然噤聲。
兩人往佛堂走去,書鶴到底還是憋不住話,又勸著寧瑎用點吃食。
“大少爺,待會回咱們自己院子,讓吟秋準(zhǔn)備一小碗碧玉粳米粥可好?!?p> “不用了,我吃不下?!睂幀€腳步一頓,接過書鶴手里的錦盒,“你先回去歇著,這里不用你伺候了?!?p> 書鶴欲言又止,行了個禮,慢慢退下。
寧瑎推開佛堂的門,視線在空蕩蕩的屋里轉(zhuǎn)了一圈,隨即伸手按了按抽抽的額角。
寧兮之真是好樣的。
如今連表面功夫都不愿維持了。
他居然,就這么大搖大擺走了?
寧瑎的目光落在西側(cè)敞開的窗棱上,無奈笑了一聲。
西邊是府中的荷花池。
這個荷花池,大有講究。
據(jù)說是陛下特地賜了賞,從盛京那座圣山引了天然湯泉入丞相府。
有了這個天然湯泉,荷花池的水溫終年不變,一池荷花四季皆開,乃是盛京城中一絕。
寧兮之自小水性就好,要是不開心了,常常躲在荷花池里就是一下午,誰都找不到他,除了左夢兒......
今日寧兮之動手殺了人,身上濺了血,估計是又去荷花池里泡著了。
想到這,寧瑎搖了搖頭。
罷了,隨他去吧。
總歸這么大人了,丟不了。
況且今日之事,是觸及到寧兮之的逆鱗了。
寧瑎知道左夢兒對寧兮之意味著什么,他無法理解這種情感,但他選擇尊重。
寧瑎不知道,他這么一閃念的功夫,讓他往后余生,時不時都會想起這樁遺憾。
若是他追去一步,事情可能就會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