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認識我
密密麻麻的消息列表再次彈出,池醒掃了一眼點進去。
是自己設的備忘錄,明天下午四點要去平樂橋面交一本書。
其實還是自己高考前掛在二手平臺的一本書,突然這幾天就被拍了下來,因為同在江水市,面交更快一點。
高考完她就把自己用過的教輔資料賣得差不多只留下課本,作文合集這種書更是不知道在那個角落吃灰。
好在這本書的封皮丑得突出,池醒在厚厚的歷史必修書夾層中抽了出來。
封皮光澤不再,但頁碼十分齊整,像是很少翻閱,沒有嚴重的色彩分層。
掀開封面的瞬間,被抖落的灰塵撲面而來,又因為被堆在木質書架里很久,書頁都浸了這種味道。
她趕緊起身準備喘口新鮮空氣,手指卻在翻到第二頁不自覺頓住。
這是2021年春芽作文大賽的獲獎合集,她的名字也在上面。
只可惜,她根本沒有來得及享受獲獎的欣喜外婆就已經去世,后來的獲獎作品合集自然也被她隨手丟在看不見的地方。
回憶往昔,還挺讓人唏噓的。
再向附錄的獲獎名單翻去,不出意外地找了江許的名字,后面還跟著學校——江水一中。
明天就該進行期末考試,她要是再不去找陳老師問清楚江許,恐怕真的就要等到暑期學生開學了。
那她真就得苦苦等將近一個月。
翌日下午,池醒頂著燦爛的大太陽進到教務處辦公室,冷風吹得她人都清醒了幾分。
沒到下班時間,辦公室里沒人,她干脆坐在沙發(fā)上等。這里離平樂橋不遠,等到教務處下班再趕過去也完全來得及。
棕黃色的實木桌子搭配鐵皮資料柜,教務處的裝修單調得毫無吸引力。
池醒干脆起身在辦公室里踱步走了起來,不知落在何處的視線被鐵皮資料柜旁邊的光榮榜。
曾經都是掛在路燈或者食堂綜合樓等地方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照片,此時雜亂地疊放在茶幾上。
池醒上前看到第一張是22屆的大佬,算來這幾天正是這屆畢業(yè)生報志愿的時間,原來是把他們換下來準備迎新人了。
江水一中的升學率很高,池醒沒想到自己也在光榮榜上,名言還是自己隨手寫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幸好沒寫什么中二的話,不然丟人丟到下一屆了。
光榮榜幾乎涵蓋了她這屆所有大神,即便沒打過照面,看到名字也能大概記得對方曾經在年級大榜排多少名。
吹著冷風的空調戛然而止,池醒抬頭看了一眼。下一秒,更為強烈的風吹來,她的手松了一點力氣,幾張光榮榜飄飄然落在了地上。
她趕緊用手機壓住茶幾上的光榮榜,接著起身一張張去撿。
最遠的一張落在辦公桌的椅子下面,薄紗一般的窗簾遮不住光,星星點點的光斑灑落在地。
光榮榜的少年眉目清明,池醒的目光向下看去,已經站起的身子僵在原地。
搖晃不定的光影,明暗交錯的光榮榜,還有熟悉的名字。
江許 2022屆優(yōu)秀畢業(yè)生,考入慶溪大學就讀物理學
他是江許,和她同屆的江許,從未見過毫無印象卻出現在她夢中的人。
平樂橋是江水市的重要地標,以平樂橋和平樂河為界,城東是古風古味的老城區(qū),城西是高樓大廈的新城區(qū)。
平樂河兩岸種滿了楊柳,春分時節(jié)日落時分,余暉彌漫樹影婆娑,水波蕩漾倒映其中。
遠看是水天一色,近看宛如油畫,每逢春季,平樂橋附近定會擠滿游客。
池醒乘地鐵在體育館處下車步行到了橋頭,按約定是在河西岸的第四棵柳樹下。
日暮時分,鋪在河面上的光線一點點疊加變?yōu)闈庥舻氖良t色,拄拐的大爺沿著河岸散步,橋上車水馬龍地擁擠著。
聒噪的喇叭聲從橋上傳到池醒耳中已被晚風層層包裹吞噬變得微弱而渺遠,緩慢移動的人行道有人貼著石柱跑著。
等移動的身影在橋上消失,幾秒后從樓梯下出來一個男生。
“你好你好,是,那個出書的嘛,不好意思,我,我來晚了?!?p> 男生喘著氣說話斷斷續(xù)續(xù),池醒從背包掏出春芽2021年獲獎作品合集遞給他,并打開手機亮出自己的出物ID。
眼前的男生心領神會,池醒確認無誤后站著等他驗貨。
微風拂面,幾根發(fā)絲攏不到耳后,便隨著風飄動時而遮住她的眼時而飄在空中。
“你是池醒?”
男生突然的發(fā)問,讓她有點蒙。
看模樣,兩人年級相仿,不會這么巧是自己哪個小學同學沒認出來吧。
“你,認識我?”
池醒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眼神閃爍地等著他的回答。
“不是,書上寫了?!?p> 他像是被池醒逗笑了,還翻到池醒寫了名字那頁給她看。
一種被捉弄的尷尬氣氛在蔓延,池醒真想扇死過去的自己,怎么哪哪都愛寫名字。
這下好了,實名制上網。
男生似是感受到自己語氣不太對,連忙找補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個,一等獎這篇文章是你寫的嗎?”
池醒輕輕點了頭,都實名制上網了,也不差這點。
“你真厲害,想不到我能見到真人。書沒問題,我買了?!?p> 他的長相很周正,說話卻帶著吊兒郎當的意味。
池醒不放心地追問:“方便問問,你買這個做什么嗎?”
春芽作文大賽在她剛上高中時是可以讓高校降分錄取的存在,等到她高考降為自主招生或者綜評的門檻,到現在對于高考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作用。
眼前的人很明顯不是高中生,難道買回去收藏?
“哦,我弟暑假作業(yè)要寫作文,我給他找個借鑒的工具。”
幾乎是張口就來,池醒沒有追究信息的真實性,點頭表示了解。
男生和她是相反的方向,池醒沿著樓梯拾級而上,原本只有一隅的平樂河此時完全呈現在她眼前。
河水延伸到天邊,朱草的落日此時懸在地平線上,漪瀾盛滿霞光,楊柳隨風而動。
落日真是短暫,只是一刻鐘,就快要沉入地平線下。
池醒掏出膠卷相機,在取景器內框出滿意的構圖,半按快門,聚焦,咔嚓一聲,便過了一張片。
有冰冰涼涼的雨絲滴落,沿著手臂下滑,留下一條水痕,癢癢的。
池醒再睜開眼,原本靜謐柔和的夕陽變?yōu)椴灰娙展獾年幵?。雨水淅淅瀝瀝,在傘上奏出沒有規(guī)律的聲響。
這是,哪里?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校服,江水一中的校服,背著書包撐著雨傘站在平樂橋上。
但剛剛明明霞光萬里,怎么會是雨天。
她好好的在平樂橋拍照,只是眨眼一瞬就成了高中生池醒。
說是做夢,池醒覺得自己身體還好,不至于半路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