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很新奇的口感。”江渙道，“層次分明?！?p> 既能在其中品得出茶味，也能喝得出奶里摻了水，只是水乳難以交融，各自都強調著自己的存在。
“你喜歡就好?！碧K羨輕撫著補丁，“我下午煮完時嘗著也覺得驚喜，雖然比不上以前喝過的味道，但還是有三分神韻?！?p> 她本還擔心自制奶茶放冷了味道會變差，不過想想以前喝奶茶她最喜歡加冰，放涼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江渙小口喝著，似是每一口都在耐心細品。
“夫君若是喜歡，之后有時間我也可以煮給你喝?！?p> 江渙點頭應著，眼神卻是忍不住一直看夫人懷中的家伙。它端坐在夫人腿上，被柔嫩白皙的手輕輕梳理著毛發(fā)，舒服得微闔上眼，頭東倒西歪打起瞌睡來。
它倒是很會享受，江渙口中的奶茶越發(fā)不是滋味。
“夫人怎會在此等我？”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去關注那只手的撫摸。
“因為夫君太忙碌了，若是不在此處等，想必又是好幾日見不到你?！?p> 蘇羨語氣自然，她想法簡單，既然梟已沒辦法跟著他，她若想了解關于他白日里的事，直接關心地發(fā)出提問是作為妻子身份最大的便利。
她只想著要委婉，卻未注意這樣的表述多了些曖昧。
江渙眼神微暗，他明知她的一言一行背后定有目的，卻還是會因此心起微瀾。
“夫人可還記得我與你提起的開倉賑災一事？”
蘇羨輕輕點頭，認真傾聽。
“開倉的命令已下，城外會設置幾處賑災點，救濟逃難而來的流民?！苯瓬o停下手中的動作，“倉部目前都忙于此，這幾日我需巡視各點，核查所賑糧量，所以難免早出晚歸，還請夫人見諒。”
微風撩撥著頭頂繁茂的枝葉，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蘇羨的心情有些復雜，來這個世界也已兩月有余，但她的生活軌跡囿于局限的場景。
她最初以為，無論是蘇家，還是江府，目之所及，表面看來一切祥和寧靜。偶爾出門逛逛，熱鬧的街市上也讓人感覺繁華似錦。
可是，她逐漸掀開平靜喜樂的一角，發(fā)現了被粗糙遮掩住的這個世界的底色透著凄苦的灰。
在喧嚷熱鬧的西市角落，不知道藏了多少個如竹影一般為一點剩飯虎視眈眈的嘗盡饑餓滋味的人。
而這里，還是一國中最為繁華的都城。
她斟酌著詞句，向江渙提出請求：“夫君，我知這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并非兒戲。但賑災之時可否允我一同前往，我也想做點力所能及之事?！?p> 江渙眸中似墨，又有點星閃爍，他真是很難理解夫人行動背后的目的。
很多時候，她表現得并不像組織中培養(yǎng)的刺客。在他過往的認知里，他們往往只專注任務該如何盡快完成，而不會無關之事分散過多精力。
可不論是眼前這碗味道難言的液體，還是她懷里舒服得打著瞌睡的小東西，或是她說想前往賑災之處的請求，都很難讓人看出她煞費苦心潛伏在此的原因。
“災民眾多，恐到時場景混亂，我擔心會傷到夫人?！彼妓髌蹋x擇給出一個合適的拒絕理由。
“我保證無需夫君分散精力照顧我，就算幫不上忙也絕不添亂?！彼龀鰝€起誓的動作，望向他的眼神里寫滿期盼。
她的袖子本有一部分壓在了懷中小狗身下，這樣猛地舉起手來，倒是將它驚醒。它隨著主人的視線一同盯著前方，兩雙清澈黑黝黝的清澈的眼睛，竟讓人感覺出幾分相像。
他清楚她的身手，自然知道這個拒絕的理由對她來說算不上問題。他生出些好奇，若真遇到災民暴起，難道她不怕下意識的反應暴露自己？
他斂眸藏住其中情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那明日夫人務必時刻跟緊我，更要照顧好自己?！?p>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時，蘇羨一身男裝出現在了江渙的院落里，像是生怕江渙反悔，干脆趁他出門前堵在這里。
她穿著一身雁灰素衣，頭上也未戴任何釵飾，舉手投足間隱隱多了幾分平日被掩于衣裙間的英氣。
風翎打著哈欠出來打水時還未完全清醒，看到院中站著的人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半天才問出一句：“夫……夫人？”
蘇羨滿意地看他進去通報，待江渙出來時，少了幾分訝異，卻依舊有片刻愣怔。
但來不及多言，他向蘇羨發(fā)出邀請，一行人匆匆往門外備好的馬車走去。
蘇羨坐在車中，察覺到一旁的江渙眼下泛著淡淡烏青：“夫君昨晚休息得不好嗎？”
“昨夜我又思量了些有關今日賑災之事需要注意的情況，睡得稍晚了些。”
江渙語氣如常，帶著淺笑，可似乎因為疲憊，聲音比平日略低了些。
“此事的確重要，但畢竟也是奔忙勞累之事，夫君還是要注意休息?！碧K羨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遞給他，“夫君先吃些東西，再趁著路上時間小睡片刻吧?！?p> 看江渙像是沒有反應過來，遲遲未伸手來接，她干脆直接向前傾身，將紙包塞進了他手里。
“快吃吧，我早上已吃過了，特意給你帶的?！?p> 溫熱的觸感隔著油紙傳遞到他掌心，她居然貼身裝著帶給他的吃食。
江渙沉默著剝開外面的油紙，咬下一口胡餅，不自然地偏頭望著窗格，咀嚼了很久依舊未舍得咽下，手中的油紙被他攥得有些發(fā)皺。
昨夜，不知是否因喝過夫人帶來的那碗名為奶茶的奇怪液體，身體早已習慣閉眼就能快速入睡的他卻輾轉反側至夜半難眠。
腦中異常得清醒，還伴著心臟不正常地快速地慌張?zhí)鴦?，若不是未發(fā)現其他明顯不適，他幾乎以為又要因夫人推薦的食物請來郎中。
他想，或許他真的該如風翎所說，為了安全不再吃夫人給的食物，畢竟他們還未查清她的目的。
可當她將紙包塞到他的手中，他感受著沾染了她的溫度的食物，還是又一次，像一個毫不知何為提防之心的傻瓜，將這東西吃進了嘴里。
他仔細感受著，金黃酥脆的胡餅，表面灑滿了芝麻粒，在牙齒的碾磨下迸發(fā)出層層香氣，驅散走了些許疲憊之意。
她是一個刺客，他不斷在心中提醒自己，她究竟想做什么？
嘿，看來他也喜歡吃胡餅。
蘇羨看他吃得一臉享受的表情，心中不由得為自己對早飯的選擇生出一點小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