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便宜他了

　　申屠灼已經(jīng)知道她是譚家找來冒名頂替的，但一直沒有深想過是如何找來的。聽譚懷柯這般提起，才恍悟她是被人牙子賣給譚家的。

　　的確，她從那場刺殺中逃脫出來，入關(guān)后定然想要先行躲藏，等到風(fēng)頭過去再想辦法謀生。若是還有些值錢之物傍身，大可不必受譚家的擺布，摻和到這場荒唐的婚事中，處處身不由己。會落得如此境地，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被人牙子撿到，強(qiáng)行簽了賣身契，被正巧尋覓替嫁人選的譚家買了下來。

　　然而這些艱險，譚懷柯從未與他說過。

　　申屠灼心有不忍，生怕觸碰到她的傷痛，有些笨拙地問：“那人牙子逼迫你的？他把你關(guān)在地窖里？他……他打你了嗎？”

　　譚懷柯卻是云淡風(fēng)輕：“自然是受了很多委屈，畢竟誰會愿意賣身為奴呢？不過還好，能活下來就行，我現(xiàn)在不是過得也很不錯么？”

　　“做這種趁虛而入逼人為奴的生意，他死有余辜！”

　　“我還不清楚死的是不是那個販賣我的人牙子，所以想去那座院子里認(rèn)一認(rèn)。”譚懷柯自語，“倘若真的是他……”

　　“怎么？”

　　“沒什么，先去看看再說吧?！弊T懷柯道，“小叔，你能想辦法帶我走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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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屠灼旁敲側(cè)擊地詢問了池樊宇。

　　池樊宇感到有些奇怪：“嗯？你怎么突然對這個案子感興趣了？”

　　申屠灼抱怨道：“還不是我那個阿嫂，近來在折騰什么鋪?zhàn)?，缺人手，就托我問問哪里能招到人，或者買到家仆，我剛打聽到那個人牙子的消息，誰知他人就沒了。而且死狀還那么慘，坊間都傳言他是遭報應(yīng)了?！?p>　　池樊宇壓低聲音：“是啊，那人死得是挺蹊蹺的。我聽我叔說，郡里已經(jīng)搜查過整個院子，房屋、柴房、地窖，全看過了，除了幾根綁人的繩子以外，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線索，割喉斷腕的刀刃也沒找到?！?p>　　“周圍也沒人看見聽見什么動靜嗎？”

　　“沒有，吳酬這人謹(jǐn)慎得很，他手上的奴隸有很多都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但是查起來都有戶籍和奴契，平時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他那個院子距離周邊人家都比較遠(yuǎn)，互相來往也不多，據(jù)說是方便他訓(xùn)奴?！?p>　　“訓(xùn)奴？”申屠灼皺起了眉。

　　“是啊，衙差從地窖里搜出不少皮鞭棍棒，都是用來訓(xùn)奴的。他那里總有奴隸不聽話，想逃跑，若是鞭打哀叫的聲音太吵，少不得會驚擾四鄰，所以他住的地方很偏很獨(dú)，出事那天也就沒什么人留意?！?p>　　聽到這里，申屠灼咬了咬后槽牙。

　　鞭打，訓(xùn)奴……

　　被逼著簽下賣身契，譚懷柯也吃過這些苦？

　　好好的人就這么被糟踐了！斷腕割喉真是便宜他了！

　　等心情平復(fù)下來，他問：“所以查不出是誰干的？”

　　池樊宇嘆道：“查不出，廷尉覺得多半是逃出來的奴隸含恨殺的，可那些奴隸的賣身契也沒找到，壓根對不上人?！?p>　　“眼下這案子是擱置了？那院子還封著嗎？”

　　“看守的衙差都撤了，只是還貼著封條。嘖，我估摸著以后也沒人敢住這院子嘍?！?p>　　-----------------

　　申屠府偏院中，沛兒晾好衣裳回來，對譚懷柯說：“大娘子，二公子讓我?guī)г挘f今日午時在側(cè)門相候，邀您去看個宅院。”

　　“看宅院？”譚懷柯了然，“我知道了?！?p>　　“大娘子，我、我有句話……”

　　“怎么了？”聽她支支吾吾的，譚懷柯放下手中賬簿，問道，“沛兒，從云河香階回來你就有些不對勁，是有什么話想說？”

　　“大娘子，我先給您請個罪。”沛兒忽然跪下，朝她磕了個頭，“那日在樂府，我不是有意聽見您與二公子說話的，我本想著您逛了大半天鋪?zhàn)?，定然又餓又渴，想把栗子糕和茶水給您送去，誰知就聽見您說，自己是被人牙子……”

　　“原來是這事，我以為什么呢?！弊T懷柯連忙扶她起來，“我不是真正的譚家小娘子，是被人牙子賣進(jìn)譚家的，比你進(jìn)譚家也早不了多久。

　　“這件事本就不想瞞你，只是在譚家處處受拘束，譚安芙生怕我跑了沒人替嫁，把我關(guān)在屋里，我也不敢說漏嘴，萬一出了差錯，還會連累你。進(jìn)了申屠府也是片刻松懈不得，前陣子蓼媼時時盯著我們，我才沒有特意說明。

　　“但我早已把你當(dāng)做自己人，這些事遲早要告訴你的，請什么罪呢?！?p>　　“大娘子，你相信我，我絕不會說出去的。您是我的恩主，跟著您，我才覺得日子有了盼頭。”沛兒懇切地說，“以后有什么您不方便出面的事，也可以交由沛兒去做，大娘子請放心，我一定護(hù)您周全?！?p>　　“好，你我也算同病相憐，咱們相互扶持著，會越過越好的?！?p>　　主仆倆說開了，到了午時，一同出現(xiàn)在偏院側(cè)門。

　　等待多時的申屠灼瞥了沛兒一眼。

　　譚懷柯道：“無礙，沛兒是自己人。”

　　申屠灼摸了摸玉玨佩飾，調(diào)侃道：“哦，她是你的自己人，那看來我也是咯？”

　　譚懷柯抬抬眼皮，諷刺道：“當(dāng)然是了，你可是那個懷疑我、威脅我、試探我、戳穿我的厲害小叔啊?！?p>　　沛兒在一旁抿著嘴偷笑。

　　申屠灼：“……”這么記仇？

　　不久，三人來到了人牙子家的院外，沛兒看見門上的封條，猶豫道：“官府的封條還在呢？不能進(jìn)去吧？”

　　申屠灼大手一揮：“沒事，我有辦法！”

　　帶著她們多走了幾步，在僻靜的院墻上，架著一截梯子。

　　譚懷柯訝然：“你要帶我們……翻墻進(jìn)去？被衙差抓到怎么辦？”

　　申屠灼道：“我問過了，衙差都撤走了，里面沒人?！?p>　　于是譚懷柯沒再耽擱，利落地爬梯翻墻，還順手把沛兒拉了上去。申屠灼的手尷尬地?fù)卧谔葑由?，他本想小小展現(xiàn)一下自己的身手，扶她上去，沒想到全無用武之地。

　　院墻另一邊是個柴堆，三人順利地跳進(jìn)院中。

　　譚懷柯邊走邊看，辨認(rèn)著這個地方。

　　其實(shí)在她來到這座院外的時候，就隱約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了。她數(shù)次想要逃出這里，又?jǐn)?shù)次被那個人牙子拖了回來。

　　她在這個院子里被打過，被踢過，被辱罵過，直到徹底失去反抗的力氣。

　　怎么會忘記呢？

　　踩過地上干涸的血跡，譚懷柯停在了地窖的翻板前。

　　她說：“就是這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