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許和離
馬車里的人饒有興味的看著那抹瘦削的小身影,舌戰(zhàn)八品新貴楚縣丞。
“十年前,楚氏帶著年幼的楚大人和楚映雪攔住我們父親的靈柩,一哭二鬧三上吊,阿姐心生不忍,允諾繼續(xù)資助楚家,直到楚大人榜上有名?!睖貙幹钢谝恢幌渥樱斑@里便是整整十年,時家資助楚家的所有花銷憑證。共計一千八佰兩?!?p> 楚慕白覺得不對勁,低吼道:“你說這些做什么?”
溫寧沒搭理他,讓人把箱子打開,并且將賬本向眾人展示。
楚慕白有些慌亂無主,緊扣溫寧手腕,“時溫寧,你到底什么意思?”
溫寧保持著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楚大人先別急,你想要產(chǎn)業(yè),都答應你了,你還擔心什么,這不得一點點,一步步來嗎?”
楚慕白面上顯出猶豫之色,卻見時溫寧突然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腕間的傷口看,下意識的松開了她。
溫寧繼續(xù)沖著人群道:“三年前,楚氏又哭鬧著堵上時家的大門,讓我阿姐兌現(xiàn)承諾,與楚家結下姻緣。當時楚大人你說為了報答時家多年資助之恩,自請入贅。正因此事,大人還得個美名?!?p> “的確如此!楚大人那時可謂是春風得意,讓我們這些書生望塵莫及??!”人群里有人挖苦道。
溫寧:“那時,楚老夫人要求婚禮一定要大操大辦。禮單和婚禮上所需一應用度,包括老夫人自己和楚映雪所需的金綺珠玉,綾羅錦衣,全是老夫人親自定的。這第二只箱子里,便是當時婚禮所有的花費清單,共計三千九百兩?!?p> “這么多?王府嫁郡主也不過如此了吧?”
“時家是真的家大業(yè)大??!一個入贅就這么大場面.”人群議論紛紛,羨慕楚慕白不已。
楚慕白雙眼鋒芒逼人,他摸不準溫寧的底牌,但她數(shù)落的都是他的黑歷史,“你到底想干什么?”
溫寧往一旁退開兩步,正巧瞧見了那輛刻有“豸”的馬車。
故作很害怕的樣子,“楚大人您要分產(chǎn)業(yè),那不得好好算一下嗎,不然您怎么知道時家產(chǎn)業(yè)到底有多少那?”
楚慕白眨動著眼睛,厭惡的瞪著她,“你最好別?;?!要分就趕緊分!”
溫寧連連點頭,然后繼續(xù)。
“三年來,楚大人挑燈夜讀,伏案而眠,終于考中進士,當了正八品的縣丞。但是楚大人的俸祿從未拿回來過,也未給家里花過一個銅板。這第三個箱子里裝的便是楚大人、一個人、三年內(nèi)的花銷。花了多少銀兩,楚大人,這個要我報上數(shù)來嗎?”溫寧一口氣說完,生怕被他打斷,轉動著靈動的大眼睛望著他。
這錢干什么用的,楚慕白心知肚明。
如果被爆出來,他就免不了被調(diào)查。
此時,楚慕白如果還相信時溫寧的鬼話,他真的是沒帶腦袋出門。
雙拳緊握,一腳踹翻滿箱子賬本,恨不能掐死她,可是眾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先且忍著!
畢竟,朝廷命官當眾殺人,會被一群言官彈劾,甚至當成典型而且愈演愈烈。這罪名他是承受不住的。
溫寧看著他那張極為有趣的臉,尷尬與羞惱交替,一會通紅,一會鐵青,連落日時的余暉都不及他這般精彩。
笑道:“楚大人,那現(xiàn)在我們分產(chǎn)業(yè)?”
楚慕白神色并沒有因此有一絲好轉。
溫寧請出時家各店的掌柜,讓他們各自報一下這幾年時家的收支情況。
楚慕白難得耐心的聽著,這些動輒上千的數(shù)字讓他心花怒放,剛才那些不悅隨著這些好聽的數(shù)字入耳,漸漸煙消云散。
他嘆息著,終究是要少了!
但當掌柜開始報第二輪賬目的時候,他呆若木雞,然后一把奪過掌柜手中的賬本翻看,徹底傻了眼。
“所以說,時家其實只是一副空架子?”楚慕白難以置信的望向時溫寧。
這不可能,那么多的進賬,怎么最后還成虧本之勢。
“時溫寧,是你們姐妹二人串通好的,做的假賬,你休想糊弄我!”楚慕白將賬本狠狠地摔在地上。
賬本帶起的風,撩起溫寧鬢間一縷碎發(fā),那一瞬,恰好遮掩住她眸底的譏笑。
溫寧叫人收好賬本,唯獨留下第三只箱子,“這些賬本是真是假,是很容易查出來的,做這個假有何意義?”
見他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溫寧又道:“時家現(xiàn)在的產(chǎn)業(yè)就是這堆債,正好不知道找誰討要去,楚大人既然想分,那便分吧!還(huán)五成是五成!”
楚慕白氣得七竅生煙,臉色極為難看,他本來是要錢的,怎么到最后變成他要給錢!
溫寧看著他那張憤怒不安的臉,清麗的面容冷了下來,“楚大人既是上門贅婿,那時家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與你無關。時家養(yǎng)你楚家三口人三年之多,好吃好喝丫鬟伺候著,不僅沒向你收取楚氏母女的日用之資,還給她們每月五十兩的份例。既然你已同意和離,也理當償還這些費用?!?p> 楚慕白驚恐的看著面前這一箱箱賬本,這哪里是真金白銀,分明是來要他命的催命符。
“那可是一筆巨資??!”有人喊道。
楚慕白愕然,嘴里喃喃著“巨資”。
隨后他反應過來,指著溫寧怒喝,“你少在這里危言聳聽,混淆視聽。那些花費是時溫宜自愿的,我從未逼過她?!?p> 溫寧輕蔑一笑,“這么說,你入贅當日帶她們同進時府,不是想讓她們跟著你一同享受時家的榮華富貴,而她們只是你的嫁妝?!”
她語氣平淡柔和,卻是字字致命!
人群開始有人罵他假仁假義,道貌岸然!
楚慕白的腦子里飛速的轉著,他跪在時府門前好幾個時辰,絕不是只為一紙和離書和一堆亂七八糟的破債!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把時溫宜喊出來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不許和離!”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楚老夫人從人群后面走上前來,當眾甩了楚慕白一個耳光,怒喝道:“這樁婚事乃你父親與時老爺在世時定下的,豈容你們小輩任性胡鬧。”
對,對,不合離!只要不合離,他就還是時家的女婿,來日方長,不必急于一時。
可他堂堂七尺男兒,怎么能當眾出爾反爾呢?
豈不是讓人笑話!
溫寧余光斜去那輛馬車,不知為何那個人還不肯出來,是覺得這出戲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