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離
冬日煙雨朦朧的江霧里,駛著一艘大船。
船艙內(nèi),云煙紗帳內(nèi),云緗葉滿身薄汗,陷入夢境之中。
“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市井商戶女,怎配做我顧家的兒媳?”
“顧彥,你聽爹的話,該休了她另娶高門之女才是,此等出身窮困的女兒家,怎配得上為我顧家日后的主母?”
“顧彥,你今日便寫下休書,娘決不允許此等出身低微的小門小戶姑娘入我顧家之門?!?p> “云緗葉,當(dāng)年娶你沖喜之時,我昏迷不醒,實(shí)非我本意要娶你這等低門小戶女,如今我爹娘既然也瞧不上你,我便只能休了你?!?p> 云緗葉望向跟前看不清長相的公婆,又望向長相俊朗的夫君遞上前來的休書,顫著手,氣憤難忍……
“娘親?!?p> “娘親,開開門……”
云緗葉聽到兩歲女兒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噩夢之中驚醒過來,大口喘著粗氣。
原來只是一個噩夢……
云緗葉與夫君雖說已經(jīng)成親三年,但卻從未見過公婆。
這一次與夫君從江南小鎮(zhèn)前往都城長安第一次面見公婆,云緗葉心中緊張得很。
夫君家中是做藥草生意的巨賈,大盛朝人人皆知的仁元藥坊就是她夫君家中的產(chǎn)業(yè),富貴非凡。
而自己只是一家小小繡坊的掌柜,父母早亡,繡坊一年所掙的銀錢不過就是讓姐妹二人可以溫飽罷了,兩家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別。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竟然夢到她與夫君這一次從江南回到長安城之中見公婆,她公婆嫌棄她出身低微,而夫君亦是聽從父母之命,給她一封休書休了她……
好在只是一場噩夢。
云緗葉回過神來入目就是身側(cè)男人極為俊朗的側(cè)臉。
她與這男人朝夕相處三年,有些時候還是會為了他的長相而心動,畢竟這般俊朗的男子實(shí)在是少見。
顧彥見著云緗葉醒來道:“怎這般看我?想要給糯糯生個弟弟妹妹了?”
云緗葉輕笑推開了男人放在她腰間的手道:“別,糯糯在艙房外邊喊我們呢。”
顧彥聽到女兒拍門的聲音,便在云緗葉側(cè)臉上落下一吻,方才下床去將門給打開,抱起了在外邊的女兒。
快要滿兩歲的小姑娘端的是最為可愛軟糯的時候。
“爹爹,娘親。”
顧彥將女兒抱到了床榻上。
小糯糯便立即撲入到了云緗葉的懷中,云緗葉抱著粉糯團(tuán)子,忍不住在她小臉上親吻著,“糯糯?!?p> 小糯糯甜甜糯糯的喊著:“娘親?!?p> 云緗葉抱著女兒笑道:“糯糯,我們約摸著午后就要到長安了,你開心不開心?”
小糯糯拍手道:“開心,祖母母,祖父父?!?p> 云緗葉聽到小糯糯喊祖父母,回想起夢境,笑容微頓。
三年前,自個兒二十歲生辰那一日,陪著妹妹游湖,一不小心跌入湖中,得遇剛來江南做生意的顧彥相救,才撿回一條命。
然而顧彥春日下湖救她性命,得了風(fēng)寒,久病不愈,奄奄一息。
顧彥舅舅聽從道士所言,讓云緗葉沖喜或許能讓顧彥病情好轉(zhuǎn)。
顧彥舅舅也只能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讓云緗葉給顧彥沖喜。
而云緗葉為了報恩,也只得答應(yīng)嫁給顧彥,他們成親那一日實(shí)在是倉促,顧彥的爹娘都在長安趕不過來。
只有顧彥的小姨舅舅為她們二人潦草的辦了婚宴,其實(shí)他們二人之間連父母之命,三書六禮都不全。
也不知公婆見到她會如何,會否如同噩夢中一樣瞧不起她的出身,要讓夫君休了她?
云緗葉想著夢或許都是反的,且即便是公婆不喜她,要休了她,那也無妨,她大不了回江南小鎮(zhèn)繼續(xù)去開繡坊做生意,總也能養(yǎng)活得了女兒。
云緗葉摸了摸女兒的側(cè)臉,“去見祖父祖母可要乖乖的哦!”
“乖乖?!?p> 兩歲不到的小糯糯只能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說。
顧彥也躺在了床上,他大手摟過云緗葉道:“等會午后就要?dú)w家了,我有一事要與你說?!?p> 云緗葉笑笑:“你放心,我定會孝順公婆的?!?p> 顧彥看著懷中的小女兒道:“緗葉,這三年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爹娘的身份?!?p> 云緗葉看向顧彥,“你爹娘不是做藥鋪生意的商戶嗎?”
“我娘的確是仁元藥坊的東家?!鳖檹┑溃暗业锏纳矸莶恢归_藥坊這般簡單而已?!?p> 云緗葉笑了笑:“還有什么身份?莫不是你爹還是做丞相的?”
顧彥點(diǎn)頭:“對,我爹他便是官拜左相,而且還是陛下御封的異姓王爺寧王……”
云緗葉倒吸了一口氣,寧王?
當(dāng)年平定南詔戰(zhàn)亂,覆滅南詔國疆土為大盛南城的寧王,竟然是她的公爹?
云緗葉不敢置信道:“顧彥,你是與我開玩笑是不是?”
“沒,我爹真的是寧王?!?p> 云緗葉望向了顧彥,初見顧彥當(dāng)日,她就覺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矜貴,并非僅僅是富家子弟而已,倒是有些像是富家子弟。
顧彥對云緗葉道:“還有,我娘乃是當(dāng)今陛下的親妹妹?!?p> “你說什么?”云緗葉驚得從床榻上起來,她緊盯著顧彥,“你說什么?”
小糯糯被云緗葉這動作給嚇到了,忙撲入了云緗葉的懷中:“娘親……”
云緗葉輕摟著自家女兒,聲音微顫道:“夫君,你說你娘親是當(dāng)今陛下親妹妹?當(dāng)今陛下是你親舅舅?”
顧彥點(diǎn)頭道:“是,我娘乃是當(dāng)今的盛昭長公主?!?p> 云緗葉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時間,方才的噩夢是如此的清晰,夫君的爹娘嫌棄她出身低微,逼迫夫君將她休了……
平心而論,云緗葉要是她公婆這般高貴無比身份,也難以接受如此出身低微至極的商戶市井兒媳。
盛昭長公主乃是當(dāng)今陛下的胞妹,云緗葉尤記得幼時還見過一回盛昭長公主。
乃是盛昭長公主來江南永興城游玩。
云緗葉幼時第一眼見著長公主,她便就覺得是美若天仙,這世間若有仙子,大概也就是這般容貌了。
云緗葉看向顧彥的容貌,難怪……顧彥長得這般俊朗,原是有個美若天仙的娘親。
“緗葉?”
云緗葉聽到顧彥喊自個兒,思緒回籠,她深呼吸一口氣看向顧彥,“你為何先前成親時不告知我你娘親是盛昭長公主?你為何這三年不早告訴我你的身份?為何快要到快到長安時,才與我說你的身份?”
顧彥道:“我不覺得這身份有什么要緊的,你我既然已經(jīng)成親,我是普通藥坊富商公子哥兒也好,還是長公主與寧王之子也好,我都是你的夫君?!?p> 云緗葉深呼吸一口氣:“怎會是不要緊?”
不說巨賈與長公主王爺身份之差距乃是天差地別,就是長公主府中恐怕少不了與大盛那些高官貴族人情往來,她一個出身市井從未學(xué)習(xí)過規(guī)矩的女子初到長安,如何與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夫人官宦千金交往?
如今學(xué)規(guī)矩怕也遲了。
更讓云緗葉覺得可氣的是,顧彥竟瞞了自個兒三年他的身份,直到快到長安家中才突然告知自己這個消息。
顧彥心中怕是從來就沒有過自己!
顧彥見著云緗葉一臉氣惱道:“我爹娘在來信之中早就知曉你的出身,你不必?fù)?dān)憂你出身低微我爹娘會嫌棄你,畢竟我都已經(jīng)與你成親了?!?p> 云緗葉聞言更是緊蹙著眉頭:“顧彥,你我和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