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搬山之霧（二）
夜半，夜幕深的分不清山和天的交界處，這片大山若不是因為幾簇火光，幾乎全部融入了濃濃的夜色。
幾個年輕人推著推車停在山腰上，裝滿了水桶的推車上插著火把，水桶里的水映在跳躍的火焰下波光粼粼。
“起大霧了，保山哥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币粋€年輕人說。
“不了，今晚我再把這些水桶都灌滿水，以后就不用到這神山上來了?！北Ｉ揭贿呎f一邊把地上凌亂的空木桶排列整齊。
“已經(jīng)不差這一些了，我們省著點用這些水夠用了?！蹦贻p人還想再勸但是被保山催促說：“別羅嗦了，叫你走你就走，上這么大霧再不走下不了山了?！?p> 年輕人知道保山的脾氣，只好不再堅持。很快水車隊伍下山了，保山看著像蛇一樣排成一排的火光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提著空空的木桶向山上走去。
遠遠看去，這山仿佛是一層摞著一層，保山的目的地是山頂?shù)囊黄斐?。王保的村子叫清荷村，清荷村依山而建，但是村子雨水充足，到處都是大片的荷塘。不過今年村里遇到大旱，這神山山頂天池里的水幾乎是這附近唯一的水源。他需要在晚上把每個木桶都灌滿，第二天再一桶一桶的用繩子順下來交給同鄉(xiāng)明天用推車運走。從山腰到山頂無路可走，唯有人力憑借樹藤上下攀爬，為了運水保山已經(jīng)半個月沒下山了。
“感謝神山救了清荷村?！北Ｉ脚手鴺涮俳K于來到山頂，在灌水之前保山也不忘向神山祈禱，因為在每個清荷村人的心中這座山是很神圣的存在。
人們之所以認為這座山是神山，是因為這樣一個故事。一年前的一天，清荷村起了一場大霧，那是一場連著三天三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霧大的一出門兩眼一片煞白，即使面對面講話也難以分辨人臉。
三天后村里的大霧終于消散了，所有的一切都恢復如常，之后人們愕然發(fā)現(xiàn)村東群山的山頂上竟然壓著一座大山。那山就像個“出”字憑空摞在山頂，令清荷村百姓呼為神跡。清荷村曾經(jīng)派人去山上打探，但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上山的路，村民們只能也只好遠遠抬頭仰望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轉(zhuǎn)眼一年過去，那山上草木榮枯，就有樹藤伸下來，有膽大的人扒著樹藤爬上山去才終于見識了這座奇山的真正樣貌，而那膽大的人就是王保山。保山在那奇山上看見到處都是沒見過的草木，更有走獸飛禽穿梭林間，行到山頂又發(fā)現(xiàn)山頂竟然還有一片天池，那天池水質(zhì)清冽，清涼爽口，更是云霧繚繞，深不可測。
保山歸來后人們聽了保山描述的見聞都猜這山乃是神仙居所，不由心生崇敬，于是便有了神山的稱呼。
若不是因為趕上大旱，恐怕保山一輩子都不會再次涉足神山。今年入冬第一場雪之后清荷村就再也沒見天上有過什么動靜。整片天空就像冬眠了一樣默不作聲，沉默一直持續(xù)到開春，春雷響過下了零星的一絲春雨之后天空再次沉寂，一直到了夏天都沒有再看到半點雨絲。
很快清荷村的荷塘干了，田里的作物也都在成熟之前枯死了，官府開放糧倉賑濟災民，但是卻無法解決村民吃水的問題。是背井離鄉(xiāng)投親奔友還是留下來熬過艱難歲月，這是一個問題，擺在清荷村的村民面前。
這時候保山終于想起了那座神山。
“我記得神山之上有一片天池，要不我到神山上取水下來吧?！北Ｉ降奶嶙h最終得到了村民的認可，于是保山和村里的年輕人組成了送水隊開始往返于清荷村和神山。
由于攀爬不便，保山只好呆在第二層山頂上用繩子將灌滿的水桶順下來讓其他人運走，而今天若不是保山堅持本應是取水的最后一天。
保山灌滿了一桶桶的水，站起身來才發(fā)現(xiàn)忽然濃霧已經(jīng)大的什么都看不清了，保山只好決定將水桶放在天池等大霧消散了再運走。
做不了活的保山想在山頂眺望一下村子，但是迷霧阻擋了他的視線，甚至讓他連方向都找不準。
而上次遇到這么大的霧還是在一年前。
不知是因為濃霧阻擋了視線，還是因為已經(jīng)半月沒有回村，保山終于開始想念村里的生活?！懊魈炀拖律饺グ?。”保山躺在山石上想著村子沉沉的陷入了睡夢。
時間過的很快，第二天來臨了。
太陽雖然已經(jīng)升起，但是惺忪的陽光面對漫天的濃霧也顯得力不從心。公雞叫了三遍之后村里的運水隊開始集結(jié)。濃濃的大霧讓運水隊幾乎走錯了方向，當他們好不容易上山之后卻怎么都找不到神山的位置。
“這霧太大了，我們只能明天再來了，說不定保山哥自己就下來了?！边\水隊的人在山上喊了很久也沒有任何回應，只好決定先離開。
大霧在第二天終于散了，而保山也沒有回村。運水隊集結(jié)之后再次來到山上，可是當他們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忽然一步都挪不動了。
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神山不見了！
……
王屋山下農(nóng)夫家里，一張四方桌在院子里擺開，桌子上盛了兩碗大碗茶，烤熟的槐連豆在茶水里浮著，年輕的農(nóng)夫和徐霞客正坐在凳子上敘談，農(nóng)夫的妻子則在一旁靜靜坐著。
“四年了，沒想到能在這里遇到故鄉(xiāng)的人?！蹦贻p的農(nóng)夫和徐霞客聊了些許家鄉(xiāng)話，通報了姓名，才知這年輕的農(nóng)夫姓王名保山，是江陰清荷村人。
王保山說起家鄉(xiāng)的事是一邊說一邊拭淚，躲起來的樂樂游游看了忍不住偷笑，“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闭f的可真是貼切。
“我也不曾想能在這碰上同鄉(xiāng)?！毙煜伎鸵不卮鹫f。
“賢弟是為何走到這太行山來？”徐霞客接著又問。
這時保山才說起自己的一番經(jīng)歷，從五年前的大霧飛來的神山講到村子遇到的干旱，再到自己帶著村里的年輕人到神山的天池上取水全部跟徐霞客講了一遍。
“當我們運水到最后一天的時候神山也就是這王屋山上起了大霧，我見這天池水難得，總想再多運一些故此在山上多留了一夜。當晚霧大的已經(jīng)難以辨認方向。我本以為天亮之后大霧會消散一些，可第二天等我醒來大霧仍不消散。我急于下山便在山上尋找下山之路，因看不清腳下甚至還掉進了這天池里?！北Ｉ秸f起這事還忍不住發(fā)笑，然后又接著說：“后來因?qū)嵲谡也坏较律降牡胤轿冶惚焕г诹诉@山上。我本以為我會被餓死在山上，幸好又過了一天大霧就有消散的跡象。之后我從山上眺望，看到山下的景物我已完全不識，更找不到我的村子在哪。之后我好不容易下了山來就遇到了正在山下收麥的老泰山和我現(xiàn)在的妻子蘭兒?！?p> 保山說到這握了握妻子的手，滿懷感激的又講：“看到他們之后我就餓的暈了過去，當我醒來的時候就到了蘭兒家里。我本欲立刻回鄉(xiāng)，一來千里之行手中盤纏不夠，二來賢妻一家有恩于我，又趕上農(nóng)忙我又怎能在那種時刻離去，結(jié)果只能等候。第二年我和蘭兒一起生活情投意合，岳丈便將蘭兒許配與我，然后又有了清荷更無法動身。后來岳丈又西去，我因要在此守孝三年，故而也沒法動身?，F(xiàn)在不知不覺清荷已經(jīng)三歲多了，千里奔波也不方便，我只盼等清荷長大一些帶著蘭兒和清荷一起回鄉(xiāng)?！?p> “沒想到保山兄身上竟然發(fā)生過這么令人嘖嘖稱奇的事情！”徐霞客聽了保山的講述不禁吃驚道，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保山的奇遇倒很像遇到混沌之靈一般，于是便跟保山說了自己的猜測。
“混沌之靈？”保山還是第一次聽說，故此非常疑惑。
“對，混沌之靈流落到凡間，故此多有一些異象，具體的還是要請我的兩個小伙伴來給你講講?！闭f著徐霞客便喚出了樂樂游游。
樂樂游游聽見呼喚，就從徐霞客帽子里和耳朵里鉆了出來，保山第一次見這對龍鳳差點嚇了一跳。
“兄臺不用擔心，他們都是天上派來的精靈，就是為了幫助百姓解除混沌之禍的?！闭f著徐霞客將樂樂游游挨個介紹了一遍。
保山這才放下心來，連忙向樂樂游游問好。
樂樂倒也懂得禮貌，只是這游游全不搭理保山，只是圍著桌子上的大碗茶左聞聞又嗅嗅，然后摸著肚子煞有介事的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我還以為會準備什么豐盛的宴席，原來就是兩碗清茶?。 ?p> 保山聽了游游的不滿連忙說：“小神仙莫怪，清茶只是鋪墊，宴席馬上就有，宴席馬上就有！”說著連忙招呼妻子準備宴席。
“這還差不多！”游游心滿意足的回到徐霞客的肩膀上坐下，引得樂樂哈哈大笑，徐霞客連連搖頭。
接著徐霞客讓樂樂游游將混沌之靈的事情跟保山講了一遍，保山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太行山可能就是因為這混沌之靈。
“樂樂游游，你們知道哪種跟霧有關(guān)的混沌之靈有這種搬山的能力嗎？”徐霞客問。
樂樂想了想說：“能有這種搬山趕海能力的混沌之靈倒是有幾個，不過沒有一種跟霧有關(guān)啊。”
“難道說這搬山和大霧只是巧合？”游游猜測道。
“不如趁著內(nèi)人準備宴席，我們趁著空到山上看看吧?！北Ｉ绞煜ね跷萆降牡匦?，見樂樂游游陷入疑惑便提出去山上看看。
“好，一起去?！甭牭揭郎揭恍南胗斡[人間景色的樂樂游游立刻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