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思之樹（一）
春日，正是一年趕考時，一個小村東邊的大路旁，一個穿著杏黃衫兒的少女正為她的戀人送別。這個小村叫天門村，正在武夷山下。天門村十幾年沒出過舉人了，這個書生是第一個。
此時太陽尚未升起，晨曦間還帶著微微的寒意，少女拉著書生手說：“云杉哥，好好考試，路上小心，我等你中了科舉回來娶我?！?p> 云杉頭戴書生冠，背著書簍，看著十足的書生氣。他將少女的手放到胸前說：“清婉，你等著我，我一定不會負你。等秋天瓜果飄香的時候我一定會騎著高頭大馬回來讓你做我的新娘?！?p> “嗯，我等著你！”清婉點點頭，抖落兩串淚來。
“哭什么?！痹粕夹χ鴮⑶逋竦难蹨I擦干，開玩笑的說：“我若不回來你可千萬不要嫁人啊?！?p> 清婉生氣似的掙脫云杉的手：“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現(xiàn)在就回去找個人嫁了?！?p> “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胡說了，你別生氣?！痹粕歼B忙道歉。
“哼！”清婉跺了跺腳，將云杉望外推了推：“你快走吧，天快亮了，再不走耽誤了行程。”
云杉點點頭：“嗯，那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p> 清婉也點點頭：“嗯，你也保重！”
云杉這才放開清婉的手，大踏步的上了路，走了幾步卻又再度轉(zhuǎn)過身來沖著站在晨曦中的清婉喊道：“清婉，一定要保重啊，等我回來！”
清婉想說話卻哽咽在喉嚨里，只得一邊注視著云杉一邊使勁的向他點頭。
云杉走一陣就回頭揮揮手，直到最后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上，清婉也一直默默地望著云杉消失不見。
這時通紅的太陽慢慢地爬了上來，陽光打在清婉朦朧的淚眼中折射出七彩的顏色，清婉擦了擦眼淚確信再也看不到云杉的身影終于才轉(zhuǎn)身離開了。
……
五年后，又是一個春日，武夷山上草木繁茂，野花飄香。一個戴著遠游巾的青年人正站在山崖上向山對面喊話。
“喂——大山——”青年人喊道。
“喂——大山——”大山回應(yīng)道。
“我是徐霞客——”青年人喊道。
“我是徐霞客——”大山回應(yīng)道。
旁邊的石板上一龍一鳳正躺著曬太陽，那鳳說：“霞客哥哥真的是好無聊?。 ?p> 那龍說：“是啊，這么好的陽光安心曬曬太陽不好嗎，大喊大叫真是擾民??！”
青年人回頭看了看那一龍一鳳，那龍鳳立刻齊刷的背過身去。于是那青年人又對著大山喊道：“樂樂游游是笨蛋——”
山谷也回應(yīng)說：“樂樂游游是笨蛋——”
那一龍一鳳聽了立刻從石板上翻過身來看著那青年人，只聽青年人說：“你們兩個笨蛋，有本事來抓我呀?！?p> “霞客哥哥你別跑！”那龍鳳說著從石板上飛起來和那青年人鬧作一團。
原來這青年人和這龍鳳正是尋找混沌之物來到武夷山上的徐霞客和樂樂游游，三人在一起云游天下已經(jīng)半年多，感情日益增進，打打鬧鬧也成了常有的事。三人尋找混沌之物途徑武夷山境內(nèi)，恰逢春日郊游之際便慕名來武夷山上，三人看到因春風和煦，萬物復蘇便禁不住美景誘惑在山上流連起來。
三人一邊鬧一邊跑，一直從山頂鬧到山腳下，最后因看見很多勞作的村民不好意思再打鬧才肯罷休停下來休息。三人排成一排躺在山腳下氣喘吁吁了一陣徐霞客就感覺肚子咕嚕咕嚕響，一看太陽正是中午十分。徐霞客和樂樂游游便找了棵大樹靠著吃些隨身帶的干糧，正吃著就見一個穿著杏黃色小衫的少女從遠處走了過來。
“這位先生看起來好面生，您是從外地來的嗎？”那少女向徐霞客行了禮然后問道。
徐霞客見少女問話連忙放下干糧整整衣冠站起來恭敬的回禮說：“姑娘慧眼，我是江陰人氏，一路游歷天下才到此處。”
“看您的樣子應(yīng)該就是遠方過來的。那請問您見過一個像您一樣書生模樣，叫云杉的人嗎？”少女又問。
“應(yīng)該是沒有見過。”徐霞客被少女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有點不知所措，而且這少女的描述又極其寬泛，讓徐霞客實在無法確認到底是誰，于是便只好模棱兩可的回答。
那少女眼里掠過一絲失落，但似乎還不想放棄，又說：“真的沒見過嗎？他高高瘦瘦的，眉毛有點粗，長得很白凈，如果您想起來曾見過他請一定要告訴我，我就住在旁邊的那個村子。”少女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著遠方一個屋舍儼然的村落。
“嗯嗯，好的，請姑娘放心，如果我想起曾見過他一定稟告姑娘。”徐霞客連連點頭。
那姑娘聽了答話向徐霞客道了謝，然后行了個禮轉(zhuǎn)身默默的走了。
“這個姑娘好奇怪啊?！睒窐氛f。
“是啊，她是在找什么人吧?！毙煜伎烷L舒一口氣又靠在樹上還想休息，結(jié)果正趕上田里的農(nóng)夫忙完了田地里的活收工回家，一個老農(nóng)扛著鋤頭路過那樹下忽然停下對徐霞客說：“年輕人，剛才的姑娘在向你打聽人是嗎？”
徐霞客對長輩一向恭敬，看老農(nóng)問話又連忙站起來點頭說：“正如老先生所言，是有此事?！?p> 那農(nóng)夫看著已經(jīng)遠去的少女的背影說：“唉，苦命的孩子啊?！?p> “此話怎講？”徐霞客好奇的問。
那農(nóng)夫?qū)z頭杵在地上將那少女的故事跟徐霞客講了一遍。
老農(nóng)說：“這姑娘名叫夏清婉，她向你打聽的人是她的戀人，名叫江云杉。這江云杉父母死的早，一直被夏家撫養(yǎng)照顧，這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那真是說不出的般配。我們村子世代務(wù)農(nóng)也沒個讀書人，云杉是村里少有的讀書有天分的人，既聰明又好學，十來歲就考中了秀才，沒幾年又中了舉人。這種事情在我們村已經(jīng)是非常光耀門楣的事情了，可這云杉心氣兒高，考中了舉人還想考，這不五年前又趕上科舉考試，于是就到外地趕考去了。臨走之前這云杉答應(yīng)了清婉姑娘考完試就回鄉(xiāng)和她成婚，結(jié)果這一去五年了也沒回來，所以清婉姑娘每次遇到外地來的陌生人總要打聽打聽那云杉的下落?！?p> “原來是這等事情?！毙煜伎忘c點頭又問：“后來就沒有了云杉的消息了嗎？”
“丁點兒沒有，完全就是杳無音訊了。”老農(nóng)說。
“興許是遇上什么事情，過幾天就回來了也說不定?！?p> “不會不會?！蹦抢限r(nóng)搖搖頭又嘆了口氣又說：“你想想，那云杉的心氣兒這么高，見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還能愿意回來我們這偏僻的村子嗎？我看八成是把清婉姑娘忘了?！?p> 徐霞客聽了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并不了解云杉的人品，但是和老農(nóng)閑談也不便反駁，雖然不置可否但卻仍點了點頭好讓老農(nóng)順著話茬繼續(xù)說。
“后來我們也勸過清婉姑娘，她的模樣在我們附近幾個村是最標致的，每天提親的踏破門檻，不如趁著年輕找個好人家嫁了。結(jié)果這姑娘太倔，怎么勸都不聽，現(xiàn)在二十四五了還沒成家。而且別人都知道了這姑娘的心思，也就沒人再去提親了，我看再過幾年就真熬成老姑娘了。那老農(nóng)嘆了口氣又說道：“唉，就因負心漢的一句話，耽誤人家姑娘一輩子，沒良心啊！”
那老農(nóng)一邊說一邊搖搖頭扛著鋤頭走了，只留下徐霞客和樂樂游游面面相覷。
“真是個癡情的姑娘。”徐霞客和樂樂游游聽了清婉姑娘的故事連連感嘆。
“如果那個江云杉再回來找她該多好?！睒窐穱@道。
“就像柳生和蘇小姐一樣?！庇斡握f。
“但愿吧，但是像柳生兄臺那樣真情的男人畢竟是少的。”徐霞客說。
三人感嘆了一陣人情冷暖，也就無心再去欣賞風景，在樹下休息了片刻便返回到鎮(zhèn)上投宿去了。因還要尋找混沌之物，次日三人又信步往西趕路，三人一路照舊游山玩水，看著地圖遇山登山，見水淌水，在尋找混沌之靈的同時也不斷考察各地的風土人情，直到走了七八天被一座山擋住了去路。
“按地圖指示這山后是一座村子，不如我們爬過山到山后村子里投宿吧?！毙煜伎涂戳丝吹貓D詢問樂樂游游的意見。
樂樂游游也想登山賞景于是都沒有意見，于是三人就順山而上。這山好似一座野山，竟連條被人走出來的山路也沒有，漫山之上雜草叢生，野樹歪斜，到處都是荊棘怪石。徐霞客只好摸著石頭攀爬，費了半天功夫終于爬上山頂，徐霞客和樂樂游游站在山頂一塊大石上向山后看，只見四周一片開闊，依稀間看見山下零星幾間屋舍。
“那片屋舍是地圖上的那個村子嗎。”徐霞客極目眺望，又有點疑惑的問。
“看起來是像個村子，不過就是小了點，就幾座房屋，還散落的這么遠?！睒窐氛f。
“不光房子少，連整齊的田地也看不到，大部分平坦的地方滿眼都是荒草，這地方倒很像之前黃山腳下的黛村，不如我們下去看看吧?！庇斡握f。
于是徐霞客和樂樂游游順著山頂下了山，山的這側(cè)比另一側(cè)順滑的多，不消一會就來到山下。三人下了山才發(fā)現(xiàn)這些散落的屋舍原來都是被泥土山石半掩的破敗空屋。
“這里恐怕是發(fā)生過山洪或者泥石流吧?！毙煜伎筒?。
“再往下走走看吧?！庇斡握f。
三人就又往山下走，走了一會兒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陣陣牧笛，那笛聲悠悠揚揚，哀怨動聽，三人順著笛聲走過去，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個生滿雜草的干枯河床。河床的草地里突兀的長著一棵高聳的杉樹。草地上幾只小牛正在吃草，而那杉樹下靠著一個年輕人正在吹笛，那笛聲正出自那年輕人之口。
“霞客哥哥，我們過去找那個吹笛的人問問路吧?！睒窐氛f。
徐霞客聽聞笛聲動人，早已心馳神往，當下點頭說：“我正有此意?！庇谑侨司拖铝撕哟蚕蚰强蒙紭渥呷?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