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妙音之谷（一）
初秋，七月十五，正是農(nóng)忙時候，但是山下的廟會卻是熱鬧非凡。每當(dāng)這個時候，五臺山下的百姓都會聚在這里慶祝一年的豐收并祈求來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
人們在廟會上舞龍舞獅，敲鑼打鼓來歡慶豐收，各種時興小吃攤位前圍滿了人，各色新鮮玩意兒也都有好的銷路。
“施主，請布施一點齋飯吧。”
在這摩肩擦踵的人群中，一個穿著灰色僧服的僧人正端著缽盂向路過的人群化緣。他正是這五臺山上顯通寺里的和尚，他因下山辦事路過廟會，因腹中饑餓故此在街邊化緣。
大概是因為每個逛廟會的人都被喜慶的氛圍感染，所以慷慨的人比較多，只半天時間那僧人已經(jīng)化到足夠的施舍。
僧人一戒就是貪念，所以他認(rèn)為化到的齋飯足夠多了之后就收起缽盂坐在一個攤位前打開包袱吃起了饅頭。
隨著晚風(fēng)吹起，熙來攘往的廟會在暮色中漸漸安靜下來。來往穿梭的人群離去后，整條街變得空曠異常。那僧人見天色已晚，準(zhǔn)備回寺里去，這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個小男孩正蜷縮在街角睡著了。
僧人見那男孩衣衫襤褸，頭發(fā)長而蓬松，心中頗為不忍。僧人看看周圍，只有一個小販還在專心收拾自己的攤位準(zhǔn)備離去，除此之外已再沒了旁人，于是走過去詢問關(guān)于孩子的事情。
小販聽了僧人詢問搖了搖頭，說：“這孩子已在這集市里許久了，吃飯睡覺都在這里，至于是誰家的倒沒有人知道?！?p> “也沒個人來尋他嗎？還是他父母將他遺棄了？”僧人又問。
“并沒人來尋，不過我看也不太像是被人遺棄的樣子?！毙∝溦f著已經(jīng)將所有的東西裝車?yán)脺?zhǔn)備離去。
“施主為何這么說？”僧人有點疑惑。
“等他睡醒了你就知道了?！蹦切∝溦f：“不過師父可不要太靠近他，我曾經(jīng)都被他咬過一回呢。”說完就推著車走了。
瞬間整條集市只剩下一孩一僧，那僧人安靜的坐在小男孩身旁，一邊看著夕陽的余暉將僅剩的光輝化成一縷金色鋪滿大地一邊靜待那小男孩蘇醒。
時間過了很久，一直到夕陽整個落入地面，當(dāng)山上寺廟中一聲聲清脆的鐘聲敲響的時候，那個小男孩終于悠悠的醒轉(zhuǎn)過來。
小男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又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這才看見身旁坐著的一個年輕的僧人。
“你醒啦？”僧人見小男孩睡醒，笑著向小男孩打招呼，卻看見小男孩眼中掠過一絲恐懼。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僧人又問，可等了很久也不見小男孩回話。
“你餓了嗎？”僧人心想這小男孩如此怕生，或許給他點小恩惠可以讓他放下戒心，于是就從包袱里拿出一個準(zhǔn)備帶回去給師弟們吃的饅頭遞給他，“這個饅頭給你吃?！?p> 小男孩見了饅頭，眼睛微微發(fā)亮，伸手就接過饅頭三口兩口的吃了起來。僧人見小男孩吃的急，怕他噎著，又將身上背的水壺遞給他。
小男孩仍舊伸手接過水壺，就著水將整個饅頭吃了下去。僧人見小男孩吃的這么急就知道一個饅頭肯定不夠，于是又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他。
小男孩接過饅頭依然是張口就吃，可是吃了兩口忽然停了一下，將那剩下的半個饅頭揣進(jìn)了懷里。
僧人見小男孩的舉動忽然心頭涌起一絲酸澀，因為他曾經(jīng)有段時間也曾吃不飽飯，每當(dāng)討到飯之后總是吃一半留一半，若不是一個僧人收養(yǎng)了他，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現(xiàn)在。于是他將包饅頭的包袱都遞給小男孩，“吃吧，都給你。”
看僧人把所有饅頭都遞過來，小男孩這才兩手并用一手一個拿起兩個饅頭放開肚子吃了起來。
等小男孩吃飽喝足之后太陽已經(jīng)下山很久了，不過此時的天色卻沒有變得昏暗，因為不知何時起天邊已經(jīng)升起一輪圓圓的皓月。
那皓月如銀盤一般懸在半空，將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片銀色之中。而在這天地間，那僧人和小男孩坐在一起的畫面顯得分外孤單。
月光灑在二人臉上如水銀瀉地，那小男生轉(zhuǎn)頭看了看那輪圓月，兩滴淚珠毫無征兆的從眼中落下，接著竟仰起脖子對著那圓月發(fā)出一聲狼嚎……
……
中秋節(jié)的前夕，谷物和瓜果成熟的香氣再次彌漫山間，一個背著背簍頭戴遠(yuǎn)游巾身穿灰白長衫的年輕人正沿著歪斜斷裂的石梯拾級而上，他的左右肩膀上各坐了一個小人兒，正是徐霞客和樂樂游游。
“沒想到這地震竟然連把山都震塌了，你說這山上的顯通寺是不是也毀了?！闭f話的是樂樂。
“不知道呢?！毙煜伎鸵贿呝M力的用木棍撐著地面一邊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等上了山頂就什么都知道了。”
三天前，來到山西境內(nèi)的徐霞客收到了驛館來信，五臺山上的顯通寺發(fā)生了一起怪異的事情懷疑是和混沌之靈有關(guān)，不過到底是何怪異卻并未提及。
念及寺廟中都是出家人，出家人講究慈悲為懷，眾生平等，故而對萬事萬物皆有包容心，因此能被出家人視為怪異之事定然非比尋常，于是徐霞客不敢怠慢，水陸并行想來到顯通寺一探究竟。
來到附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里發(fā)生了地震，不僅沿途多有倒塌的屋舍，連道路也多有損毀，故此行程略有耽誤。
等徐霞客上了五臺山發(fā)現(xiàn)地震不僅將讓周邊村鎮(zhèn)受災(zāi)，連山上地形也發(fā)生了改變，上山道路雖有僧人修筑的石階，但是卻也因這次地震毀壞嚴(yán)重，行到難處只得手腳并用攀爬上山，就這么攀爬了一陣，行到一個峭壁下卻連路都沒有了。
“霞客哥哥，地震把這石階都震壞了和尚們也不知道修，難道他們都不下山的嗎？”樂樂看徐霞客攀被峭壁攔住，忍不住開始牢騷。
“就算不地震他們也很少下山的。”徐霞客說完見沒有路走，索性找了個干凈地方將木棍橫在腿上休息。
“為什么??？”樂樂也從徐霞客的肩膀上跳下來。
“出家人嘛，講究的是閉關(guān)清修，看破紅塵，要是天天往山下跑能叫出家嗎？”徐霞客回答說。
“那他們平時生活所需都是哪來的呢？”游游問。
“生活所需嘛，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自己解決不了的時候就派一些僧人下山化緣?！?p> “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睒窐放闹值靡獾恼f。
“你知道什么了啊樂樂？”徐霞客很奇怪的問。
“我在想那些和尚報告的怪異之事是不是就是地震啊？”樂樂扇動著翅膀飛在徐霞客面前若有所得的說出這句話引得徐霞客和游游聽了都很納悶。樂樂見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又補充道：“你看，這些出家人平時只在寺廟里生活，根本沒見過什么世面，所以他們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地震這種事情，也就是說他們有可能會把地震當(dāng)成是怪異來報告，霞客哥哥和游游，你們倆說我推斷的對不對呀?！?p> “你這……”徐霞客和游游對視一番，忽然感覺氣溫變得好冷。
正當(dāng)三人說笑著就聽見山頂好似有聲音傳來。徐霞客站起身抬頭向上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小僧站在他頭頂不遠(yuǎn)的山坡上正低頭向他打招呼。
“敢問峭壁下面可是徐霞客徐施主？”那小僧問道。
“正是在下。”徐霞客答道。
“貧僧是顯通寺的小沙彌，法名慧能，是奉方丈之命前來為徐施主引路的，請施主稍等一下，我馬上下來。”小沙彌說著轉(zhuǎn)頭往回走消失在峭壁頂上了。
等小沙彌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是從峭壁一側(cè)繞過來的，他先來到徐霞客面前向徐霞客行了禮，然后說：“施主請隨我來。”
徐霞客便跟著小沙彌沿著峭壁下面向山后繞去。
“本來從山下上山是有一條石階的，不過這次地震有半個山塌了，所以通往山頂?shù)氖A也塌掉了，我們上下山只好從后山坡緩的地方繞上去，還望施主見諒?！蹦切∩硰浺贿厧煜伎蜕仙揭贿呄蛩忉尵売?。
徐霞客點點頭說無妨，然后向小沙彌問及是否知道本寺向官府通報的怪異之事。
“知道一些，不過我的身份不方便說，還是等徐施主到了寺中再說吧?！毙∩硰浾f。
徐霞客只好不再多問，不多時，徐霞客隨著那小沙彌沿著后山上了山頂，本以為會看到莊嚴(yán)肅穆的山中古剎，不料映入眼簾的卻是枯樹殘根和一片斷壁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