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祭酒的屋子里走出來，楊思訓(xùn)顯得有點(diǎn)晃晃悠悠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額頭還隱隱約約有些汗跡。在屋子里看不出來，出來了賀蘭敏之倒是真的感受到了，自己說出的話到底給了他多大的壓力。
其實(shí)這也是賀蘭敏之自己的問題。本來就是后世之人，出生在一個沒有皇權(quán)的年代。在民主平等的日子里活慣了，皇帝什么的對于他來說絲毫沒有壓力。來了唐朝，又滿心的以為自己將來就是達(dá)官顯貴。這么多年又沒接觸過這些位高權(quán)重的人，或者說沒有真切的感受過權(quán)利的威脅。他自然不明白他所說出的話有多大的震懾力。
楊家的興衰，皇后的廢立，皇帝和長孫無忌的對立，這些事情平日里楊思訓(xùn)連想都沒敢想過，突然之間一下子就全都砸在他的腦袋上，也難怪他接受不了。
出了楊家，正在賀蘭敏之和楊氏夫人準(zhǔn)備回到自己轎子上的時候，楊思訓(xùn)突然上前，絲毫不顧風(fēng)度，直接抓住了賀蘭敏之的手臂。
“明天，我在家中等你。你來?xiàng)罴?，我有話要問你?！?p> 楊氏夫人也嚇了一跳，瞬間皺住眉頭：“思訓(xùn)，誰教你的禮節(jié)？恩？”
被楊氏夫人這么一訓(xùn)斥，楊思訓(xùn)也反應(yīng)過來了。在國子監(jiān)祭酒的門口，自己堂堂的楊家家主做出拉著一個十幾歲孩童的手臂的事情，卻是太過于失禮了。這要是讓御史言官看見了，說不得還要參自己一本。這么個時候，可別在添亂了。趕緊松開賀蘭敏之，朝著楊氏夫人拱了拱手：“失禮了，姑姑?！?p> “在我面前失禮倒是無妨，在外人面前做事，先想想你自己是誰。你現(xiàn)在不是楊思訓(xùn)，你是楊家家主?！睗M是嚴(yán)肅的吼了他幾句。
“是，是，小侄失禮，小侄失禮?！?p> 賀蘭敏之撇了撇嘴，心里暗自腹誹：嚇了我一跳，我以為這是要打我一頓呢。
“啟稟舅舅，明日外甥還要去太學(xué)，先生明日找我考察課程。后日可否？”
“后日也行，后日我在府中等你?！闭f完，朝著楊氏夫人拱手施禮，退后兩步就朝著自己的轎子匆匆走去了。
賀蘭敏之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然后攙扶著楊氏夫人就上了轎子。
“今日，你還住在武家，我有事要問你?！睏钍戏蛉藴睾偷恼f道。拉著他的手，眼神之中滿是深意。
弄得賀蘭敏之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這剛才自己是不是說多了？怎么這一個個的都不對了。
“你明日真的要去太學(xué)？”
“是，先生幾日前曾讓我讀《史記》，讓我選一篇文章，明日要考效我?！?p> “我還以為你是騙你舅舅的呢，哈哈哈?！睏钍戏蛉舜笮Τ雎?。
“唉！您的親外孫子，您都不信了嗎？”說著話，還用若軟的表情，滿是可憐的樣子看著楊氏夫人。
不得不說，賀蘭敏之這個妖孽的面容上到一百歲，下到一歲的女性全部都無法免疫。
楊氏夫人自然也在其中，趕緊的笑著說道：“可不是，可不是，我外孫子我還能不信了？哈哈哈?！闭f道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的笑起來了。
賀蘭敏之一臉的我不相信你的眼神，然后祖孫二人都笑了起來。
“其實(shí)要是明天沒有事情我也不想去見表舅了，我覺得，他應(yīng)該冷靜一下。您看他今天，已經(jīng)完全失態(tài)了。這不是一個當(dāng)朝國公應(yīng)該有的樣子，也不是一個楊家家主應(yīng)該有的樣子?！毙ν曛?，賀蘭敏之嚴(yán)肅的說道。
“還好意思說？他今天這么失態(tài)，不都是你嚇得？你姨母從宮中傳出什么消息了？誰說的她要被立...”說到這兒楊氏夫人趕緊一捂嘴：“恩？我說的？還是你自己說的？”
“我自己說的，我自己說的?！壁s緊的賠罪。因?yàn)槲鋭t天到現(xiàn)在為止真的是什么都沒說，不過無論是誰都心知肚明的看在眼里了。賀蘭敏之不過是把這事兒挑明了而已。
“姨母身處宮中，身邊之人大多難以信任。有消息傳不出來是很正常的。既然她讓我們多去走動走動，那其中韻味不言自明。今天說出來，總比將來真的有需要了再說措手不及，來的好些?！?p> 楊氏夫人點(diǎn)頭，示意自己知道，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那你說，咱們什么時候去長孫太尉家？”
“長孫太尉家？這個，依孫兒愚見，這長孫家，去不去無妨?！?p> “怎會無妨？你剛才也拿漢朝的那位說事兒了，你難道會不知道如今在朝中，如果長孫太尉不點(diǎn)頭，誰說話也沒用。光是弘農(nóng)楊家，沒用。甚至都翻不起一個水花?！?p> 雖然楊氏夫人出身弘農(nóng)楊家，也知道楊家的傳承到底有多么久遠(yuǎn)，她也曾經(jīng)歷過楊家最輝煌的時刻。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隨著楊祭酒的老去，最后一位楊家的高官也沒了。楊家將要迎來一個衰落的時期。這是每一個傳承久遠(yuǎn)的世家都必須經(jīng)歷的一個過程，這沒什么可怕的。有盛必然就有衰，連王朝都是這個道理，更何況一個家族。
“我知道，正是因?yàn)闂罴壹磳⑺ヂ洌砸棠笇τ谒麄儊碚f，才是一跟救命稻草。所以他們自然會猶豫，會思考。最后才有機(jī)會孤注一擲的下注。長孫太尉就不同了，如今在朝中正是他最輝煌的時候。如今的皇后是先帝選中的，還曾經(jīng)有過贊揚(yáng)之語，依長孫太尉的性格一般不會希望有太大的變動。而且，當(dāng)今的太子可是他一手扶持的，他怎么會看著皇后易位，太子有變動？這可是傷了國本的事情啊?！边@也是賀蘭敏之想破了腦袋才想出來的這么兩個長孫無忌不支持武則天成為皇后的理由。
楊氏夫人還是緊皺著眉頭，她不反對賀蘭敏之說的話，而且十分清楚，他說的都是實(shí)話。但是如今朝中的事情全都是長孫無忌管，就是皇上的家事也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連武則天都傳話過來說讓去長孫家走動走動，這不去？還是放心不下啊。
“嘿嘿，那既然您放心不下，您就去試試吧！對于長孫太尉那里我就不跟著操心了。對于他老人家我是沒什么辦法，誰在他面前也耍不了花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