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神轉世

　　朱水之畔，小小的茶亭，只有一對老夫妻，這種荒涼的地方，也不知道一天能有多少客人，他們的收入足夠養(yǎng)活自己嗎？

　　“茶來了?！崩掀牌哦藖聿鑹兀Σ[瞇的說道。

　　“老人家，我來吧?！狈髟粕焓窒胍舆^茶壺，卻被老婆婆止住。

　　“客人就好好坐著，可不能瞧不起老人家呀?！崩掀牌艙]手打開拂云的手，給幾個人的杯子里倒?jié)M茶水，“我們這里客人少，今天來了這么多漂亮小伙子小姑娘，心里高興著呢。”

　　“婆婆，您的兒女呢？”拂云問道。

　　“呵呵，他們都在家種地呢，就在那里——”老婆婆伸手指了指東方，“那里是我們的村子，兒子女兒都在呢。我跟老頭子是做不動農活了，就到這路邊看個茶亭，雖然簡陋了點兒，不過，路人經過的時候，能有個解渴歇腿的地兒也是好的。”

　　老婆婆倒完茶就離開了，到外面的搖椅里跟老頭子并排坐著曬曬著初冬的暖陽。

　　“前面就是朱水了。”拂云喝口水，看向旁邊的幾個人，“過了朱水再沿著官道走一段路就能到帝京了，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

　　“嗯？你不去帝京嗎？”旋光疑惑道。

　　“拂云哥哥，你跟我們一起去帝京吧，我不想跟你分開?！备裆Ｂ犝f拂云又要離開，有些傷心的嘟著嘴。

　　“格桑乖，你不是說要去找花神的嗎？要乖乖聽哥哥姐姐的話，可不許惹麻煩?！狈髟泼裆５念^笑了笑，“拂云哥哥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家了，要是再不回去的話，家里人大概都不記得我了?！?p>　　“這樣啊?！备裆Ｓ行┚趩实牡拖骂^，“我知道了?！?p>　　“不知道這次到帝京能不能順利找到花神呢?！毙馀吭谧雷由希行鷳n的說道，“帝京那么大，就算花神真的在帝京也不會那么順利就碰上吧?！?p>　　“我只說帝京是人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可能會有花神的消息，可沒說花神就在帝京啊。”拂云聽她這么說嗆了一口水，“花神消失了五千年，你們可不是在帝京或者人界找，要在整個三界找呢?！?p>　　“會找到的?！币恢睕]有說話的灼華突然說道，十分肯定的語氣。

　　“嗯，一定會的?！毙庾饋?，笑了笑，“說不定，花神大人也正在找我們呢?！?p>　　“來，祝你們順利?！狈髟菩χe杯，“也謝謝你們，救了我一命。這一路上，要不是有你們在，我可能早死了八百回了。”

　　“那你可得請我們喝酒才行?！毙庑χe杯，這一路下來，她雖然仍然因為拂云的身份有些戒備，但是對他的印象已經好了很多，覺得這個笑容溫暖的人族男子也是個不錯的人。

　　“好，等有機會，你們到鵲山去的時候，我請你們喝西北最好的酒?！狈髟婆闹馗ＷC，眼睛彎成了一彎新月。

　　***

　　瑀南密林中，一個小女孩不小心跌倒，卻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很快又爬起來。

　　她的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但是，眼神卻那么倔強，好像有什么在支撐著她的，督促著她，不能停下腳步……

　　幾枚野果落在腳下，女孩抬眼看到那個有些恐怖的鬼面時卻露出了笑容，雖然強忍著痛苦，卻仍舊努力的笑著。

　　“吃吧。”鬼面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不是跟你說過不要跟上來的嗎？我并不是你所以為的英雄?！?p>　　女孩低下頭，一只手卻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角，“可是，你救了我，救了大家?！?p>　　“業(yè)焰，她都跟到這里來了，你要不收下她，讓她到哪里去？難不成讓她一個人返回息族？那里現在估計已經沒人了吧？”墨沙站在一棵樹下，一邊吃野果一邊說道。

　　“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吧？”業(yè)焰轉頭斜睨他一眼。

　　當初這個叫做雪蓮的女孩子求自己教她功夫的時候，他本來是好好的拒絕了的?？墒牵@個墨沙，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業(yè)焰拉開女孩的手的時候突然出現，說什么只要她能跟上他們，在出了瑀南之后他就會收下她。

　　然后，在出瑀南的時候，墨沙像是為了等那個孩子似的，雖然總是走在前面，但是距離總保持在一里地以內。以至于到現在，他們已經快要出瑀南了，事情就演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那也要你肯配合啊，怎么樣？就這么把她扔下任她自生自滅？我也挺期待你這么做的?！蹦惩兄种猓荒樑d致盎然的模樣。

　　“你好像很閑?！睒I(yè)焰雙手抱胸，跟他對峙起來。

　　“嗯，原本還打算到帝京去見個故人，不過，現在這件事情鬧成這樣，我想我也不用去了。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等好戲開場就好了?！蹦痴f道，心里還在想著朝鳳知道這件事之后臉上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真是期待啊，可惜不能親眼見到了。

　　業(yè)焰不再理會他，蹲下來，遞給雪蓮一個白色的圓盒，“自己會上藥吧？跟丟了可就不管你了?！?p>　　雪蓮盯著那個圓圓的盒子看了很久，眨巴著有些朦朧的眼睛，良久終于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淚水在重重的點頭之時落下，嘴角扯出大大的笑容，“嗯！”

　　業(yè)焰轉身離開，在經過緋堯身邊的時候，說：“麻煩你了?！?p>　　“嗯？”緋堯疑惑的抬眼看他，明白過來后對著他已經離開的背影叫起來，“為什么是我？這事兒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跟你很熟嗎？”

　　墨沙咬一口野果，看向業(yè)焰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

　　今日又是一個晴天，已經到冬天了，太陽的光芒格外的溫柔，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寧靜如沉寂了千萬年的冰原。

　　在目力無法企及的蒼茫盡頭，一座石臺在蒼白色的云霧中隱沒，在無邊的天際中孤獨的站立。

　　黑色的長發(fā)飄舞，石臺上的人剛睜開眼睛，淚水就從眼角流下。

　　是夢境嗎？

　　可是，為什么那么真實？

　　用右手手背蓋住眼睛，身體不自覺的蜷縮起來，為什么會這樣？如果一切真的只是夢境該多好？

　　“你醒了？”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好像有什么人坐在了自己身邊，“醒了就吃點東西吧。”

　　抹了抹眼淚，石臺上的女孩坐起來，看見一個綠發(fā)青衫的男子，手上拿著一個紅彤彤的果子，正微笑著看著自己。

　　她想要看清他的眉眼，卻發(fā)現眼前似乎有什么東西阻隔了視線，模模糊糊的，明明能看見他的表情，為什么無法辨認出他的眉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卻還是一樣的，“眼睛……近視了嗎？”

　　女孩又一次揉眼睛的時候，手被綠發(fā)男子拉住了，“不要看我的臉。你的眼睛沒事，來，先吃點東西?！?p>　　男子拿出一把匕首，切下一小片果子，遞到女孩嘴邊，笑容溫柔。

　　女孩卻突然抱著膝蓋，將臉埋進臂彎里，無聲的抽泣起來。

　　男子將匕首和果子放到一邊，將女孩輕輕的擁抱在懷里，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在她耳邊輕輕呢喃著：“放心，一切都過去了，會沒事的?！?p>　　良久，女孩停止了哭泣，將臉抬起來，問道：“謝謝你。請問你是誰？這里又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在這里？”

　　綠發(fā)男子笑了笑，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別著急，我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得先吃點東西?！?p>　　“我吃不下?！迸⒀凵聍龅氯?，有些痛苦的皺著眉頭，“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記得的，我殺了好多人，身上沾滿了鮮血……那些人，好痛苦……”

　　“那不是你的錯，長歡。”

　　“你知道我的名字？”長歡詫異的抬頭。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識你了，只是你已經不記得了?！蹦凶拥难凵窈孟裼行┞淠?，嘴角的笑容有些悲傷。

　　“對不起。”長歡的確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么一個人。

　　“不是你的錯?！蹦凶訐u搖頭，看向四周，“這里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個時候，你的名字還不是長歡。”

　　長歡眨眨眼，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我還是慢慢跟你說吧?！蹦凶有α艘幌?，繼續(xù)說，“這里是神界，或者說曾經的神界。我叫青原，是神界的一名神將。而你，是花神，或者說花神的轉世。”

　　“不可能?！遍L歡搖頭，雖然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沒有說謊，但是這種事情她實在無法想象。

　　她是長歡，炎王府的小郡主。曾經還是林風曦，豐陽帝國的小公主。而花神，那是存在于傳說中的人，自己怎么會跟她是同一個人呢？而且，花神，不是神識潰散了嗎？又怎么會轉世？

　　“你身上的胎記，還記得是什么形狀嗎？”青原看向她的眼睛，“那是花神的印記，花神的力量都被封印在那里，當封印解開的時候，就是花神覺醒的時刻。之前我感應到花神的力量，以為是時間到了。不過，現在看來，那只是你的意志，還有這個玉墜……”青原指著長歡脖子上的血焰玉說道。

　　“血焰玉？”

　　“人界關于血焰玉的傳說，大部分是真實的?！鼻嘣焓置嗣L歡脖子上的玉墜，“這里面，是花神的血?；蛟S這里面有花神的意志吧，最后還是到了你手上。不過，現在的你，還無法控制這股力量，不要隨便使用它，更不能依靠它。”

　　“可是，我該怎么做？”長歡想到之前庭陽峰上的那一幕，爹爹和娘親的慘死，明甲軍和玄甲軍之間的殘殺，還有那些在紅光中消失的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嗎？

　　擁有強大的力量，卻無法駕馭。

　　“那些人沒有死?！鼻嘣坪蹩闯隽怂南敕?，摸了摸她的頭，見到她疑惑而驚訝的表情，繼續(xù)解釋說，“花神的力量，從來都是救贖，而不是殺戮。那些人，只是被送往了另一個時空而已。雖然傳送的時候身體會因為無法承受時空之力而消散，但是靈魂會得到轉生，以全新的生命在另一個時空誕生?！?p>　　“這樣，不就是死亡嗎？”

　　“不一樣的?！鼻嘣瓝u搖頭，“長歡，花神的印記，是從絕望中開出的花朵?！?p>　　“花神為什么會轉世？這個世界不是已經沒有神的嗎？”長歡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又想起了最初的疑惑。

　　“等你的力量覺醒的時候，你會明白的。”青原眼底有懷念的神色，卻十分的寂寞。

　　“可是，如果神明還存在的話，為什么三界還會是這個樣子？為什么你不……”長歡咬了咬下唇，停了下來，低下頭，“對不起?！?p>　　“不用道歉，你說得沒有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能那么做?？上?，我做不到。”青原笑起來，“或許，這個世界，還有你的子民，還是要等你來拯救?！?p>　　“可是，我……該怎么做？”

　　“回到人界去吧，你會找到答案的?！?p>　　“人界？哥哥！我要去找哥哥?！遍L歡突然從石臺上跳起來，“哥哥一定也在找我，我得趕緊回去。還有初雪，先生他們肯定還在等我。我睡了多久了？戰(zhàn)爭后來怎么樣了？哥哥沒事吧？”

　　“你睡了半天了，大概六個時辰。下面的戰(zhàn)爭，應該結束了吧?！?p>　　“嗯？”

　　“哦，這里是神界，時間跟下面的三界有些不一樣。神界一天，人界一年?！?p>　　長歡怔住了。

　　……

　　蒼茫的世界里只有白色，純凈而死寂的白色，走在青石步道上，腳步聲在空寂中飄散，聽不到回響。

　　長歡看著這個單調的世界，看著前方那個清淡的身影，這個人一直都生活在這種地方嗎？

　　一個人，生活了多少年呢？

　　幾百年？幾千年？

　　他是怎么過來的？

　　青原突然停下來，轉身說：“從這里下去，就是鵲山了。”

　　“嗯，謝謝你?！遍L歡點頭，看向他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你……能跟我一起回去嗎？”

　　“當然，我會送你回去的?！?p>　　“不是，我是說，你為什么不到人界去生活呢？”

　　青原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摸了摸長歡的頭，“這么多年，你還是原來那個花神呢?！?p>　　長歡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青原卻轉移了視線，看向腳下的世界，“長歡，你以后的路會很長。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為了什么而戰(zhàn)斗的話，或許還沒有等到力量覺醒的時候，你就無法堅持下去了。也有可能，即使力量覺醒了，結局卻仍然無法改變?！?p>　　為了什么而戰(zhàn)斗？

　　長歡想起了霽風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長歡，你為什么而拔劍？”

　　“長歡，好好想一想，聽一聽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哥哥想要告訴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呢？

　　長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要跟我愛的那些人平靜的生活而已，只是這樣而已?！?p>　　“是嗎？即使這樣會給很多人帶來痛苦嗎？”

　　“為什么？”

　　“長歡，回去吧?！鼻嘣粗L歡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突然轉移了話題，“不管等著我們的未來是什么，長歡，請你一定要相信，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p>　　“我以后，還會見到你嗎？”

　　“會的，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