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風(fēng)吹來了,吹過央日宮北宸殿的屋頂,吹在十三號臉上。十三號感覺太陽被擋住了,連眼睛也不用睜開,一股香氣襲來,也不用猜,他就知道是十一號來了。
“十三,你怎么還在這里曬太陽?”
“十一姐,你身上是不是太香了點,上次范老大不是說過你了么?!笔柹炝藗€懶腰,翻了個身,“我剛從廢丘回來,休息休息怎么了?!?p> “你從廢丘回來,該去和范老大回報情況了?!笔惶柕?,“他在長明樓等你。”
十三號打著哈欠道:“不急,不急,我再睡會兒。”
“你啊,就仗著年紀(jì)小,范老大寵你,你就沒規(guī)沒矩的,你這回要是去晚了,他罵你,我可就不管你了?!笔惶栆恍Γ砂倜?。
“最好別管我?!笔柋犻_一只眼睛笑笑,十一號佯裝生氣,瞪了他一眼,縱身一躍,消失在十三號的視野里。
十三號這回去廢丘,主要是去刺探徐家的消息。百知錄上有一個榜單是長久不變的,那就是辰國的七大姓。根據(jù)家族的地位或者影響力排出前七個大族,第七名就是徐家。辰國的母親河林鐘河支流眾多,尤其辰國東部羽州一帶,支流交錯,羽州大半個城的百姓,開了家里的后門,面對的就是林鐘河水。有水,就有漕運,有漕運,就有漕幫,有漕幫,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規(guī)矩。在徐家還沒有沒落的時候,陳家還不是富甲天下的家族,徐家才是。徐家控制著漕運,不僅控制國內(nèi)的水路,還控制著通往外國的水路。
徐家替辰王管理各個關(guān)口,收關(guān)稅賺錢,除去有過同盟關(guān)系的巳國,辰國對外關(guān)稅出奇得高,但是由于辰國有市場,各國還是不遺余力地往辰國進口或者出口商品,徐家由此興盛。不過前些年震驚朝野的黨爭案和林鐘河難,徐家被指卷入黨爭,私抬關(guān)稅,吞并漕幫,平王大怒,奪了徐家的權(quán),那一年徐家倒了,關(guān)稅大權(quán)全權(quán)交給了戶部。
平王念徐家多年辛勞,沒有抄家,徐家雖然落敗,卻因著祖輩囤下了不少錢,就回老家廢丘過日子去了,這些年也沒聽有什么動靜。不過應(yīng)仲卿逃回未國,如何順利地過了辰國和未國的鎮(zhèn)南關(guān)?況且徐家在廢丘,本就接近未國,也有很多未國人在三國之亂的時候逃到廢丘去住。國師懷疑,徐家可能叛變了。
就因為國師一個猜測,十三號就被派到廢丘去打探消息。廢丘路途遙遠(yuǎn),十三號日夜兼程地趕回來,睡了一會兒,想著再不去找范孟秋他該生氣了,便也只好起身前往長明樓。
長明樓是央日宮僅次于藏書樓的第二高樓,是平日暗衛(wèi)辦公的地方,共十四層。范孟秋的房間在頂樓,十三號用輕功直接飛上頂樓,從窗子里跳進去,范孟秋在看書,一手托著腮,十三號進來動靜不小,范孟秋微微皺眉:“看來你不累,還能從窗子里進來。”
“就是因為累,我才爬不動樓梯?!笔柕?,“我去過廢丘了,徐家近年來人丁凋落,已經(jīng)不剩多少人了,不像能造反的樣子。”
“徐家在廢丘的地位如何?”
“還能如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徐家在廢丘自然還是大戶,廢丘百姓都以能和徐家攀親為榮,徐家年輕一代男孩從白字輩,女孩從紫字輩,還有,徐家大部分的人都已經(jīng)流散到外國去了,估計是在辰國也找不到做官的機會了,去別國謀生去了,錢倒是都留下來了?!笔枒袘械?,“總之我是瞧不出什么造反的跡象?!?p> 范孟秋放下書,看了看外面的太陽,道:“行吧,你去吧。”
十三號米氣焰瞧了瞧范孟秋手中的書,是辰國大詩人黎星的詩集,笑道:“范老大,還是一如既往地書生氣啊?!?p> 范孟秋不自在地把書收起來,道:“就你話多?!闭f著佯裝要起身去打十三號,十三號靈活地閃開,大笑著飛下樓梯去了。范孟秋喃喃:“武功又有長進了,不知道又去誰那里偷學(xué)了?!?p> 十三號到了長明樓的大堂,瞧見人到得很齊,這很難得,因為暗衛(wèi)通常會被派去做不同的任務(wù),也不經(jīng)常在一起,而且自古暗衛(wèi)禁止兩個或幾個人關(guān)系過近,就算搭檔出任務(wù),每次搭檔都是不一樣的。暗衛(wèi),都是拋棄了過去的性命和生活,被賦予一個數(shù)字,一個序號,在央日宮過著孤獨的生活。
能進暗衛(wèi)的都是頂級高手,當(dāng)年在江湖上都是排的上號的,他們或因為仇家,或因為厭倦了江湖,隱形埋名進宮為辰王工作。只有十三號例外。
十三號并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是范孟秋在戊城街邊撿來的,那年冬天,辰國大雪,很冷,他凍得快死了,被范孟秋瞧見了。范孟秋冷面,卻很容易心軟,就撿他回家。彼時范孟秋已和范騁愈學(xué)了很久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有了一些名聲,這時他剛得到日后將與他相伴一生的司命劍,見十三號是個練武的好料子,就教他武功。他撿他的那天是十三號,于是就叫他十三,十三不僅把他當(dāng)恩人,也看作兄長,也就隨了范姓,范府的人也就叫他范十三。
范十三在范府長大,范騁愈在傳授范孟秋武功的時候他也會在邊上看著,不過因著范騁愈傳了他三個徒弟不同的武功路數(shù),范十三東學(xué)學(xué)西學(xué)學(xué),三樣都會一些,卻都不精,不過足以在江湖中揚名立萬。
范騁愈少年成名,不僅精通刀劍,而且指力非常,是以能排名辰國第二,他收了三個徒弟,日后都是辰國有名的人物,本來范騁愈收了孫赟和范孟秋之后不打算再收,是何允晟有天去范府做客,瞧見范孟秋的身手,纏著要學(xué),跪在范府大堂不肯起來,侯爺?shù)兆?,范孟秋也沒有辦法,只好收了他,想著就敷衍敷衍就好。沒想到教著教著,發(fā)現(xiàn)何允晟悟性極高,范騁愈就把畢生功力傾囊傳授,對他比對范孟秋還要好,不知道何允晟學(xué)到了多少,總之日后基本沒見他動手過,而且他也自顧游樂人間,江湖上也沒有他的排名,是以許多人不知道他是范騁愈的關(guān)門子弟。
二。
范騁愈死后,范十三就入了暗衛(wèi),去了范姓,為十三號。是以暗衛(wèi)十三個人,范孟秋對他最好。
十三號落定,發(fā)現(xiàn)他們在玩骰子。仔細(xì)一看,二號神色淡然,胸有成竹,而他面前的七號卻滿臉的焦慮和緊張。十三號也湊近來看,辰國有賭神戚行,而二號好賭,據(jù)說牌技不在戚行之下,聽說二號是為了躲避仇家進的暗衛(wèi),卻也不知道他招了什么厲害的仇家,得進暗衛(wèi)才能躲過。
“七弟,開吧。”二號悠然自得。
“你先開。”七號搖頭。
十三號湊過去,問:“十姐,他們這是玩兒什么呢?”
“最簡單的比大小。”十號笑道,“不過是比誰的子小?!?p> 正說著,二號已經(jīng)開了,十三號瞧,五個骰子,各一點,是五點。七號見他這樣,頹唐道:“是我輸了?!倍栃Φ溃骸霸碌捉Y(jié)俸祿的時候,你這個月俸祿就是我的啦,大哥也在這兒,聽到他剛剛發(fā)誓的。”一旁一號在和五號一起擦劍,點點頭。
十號拍手笑道:“二哥已經(jīng)贏了七哥一月俸祿啦,我早說了七哥你賭不過二哥,卻偏要賭。要不下次你和他賭蹴鞠好了,他肯定踢不過你?!?p> 七號被她一說也笑了:“就數(shù)十妹嘴最甜,滴水不漏的?!?p> “二哥,我也來和你賭一次?!笔柺职W,笑道。
二號已經(jīng)在收骰子,聽他如此說道,也笑了:“小十三,我可不敢欺負(fù)你,要是叫范老大知道,他肯定扣我俸祿?!?p> “就來一局,也比大小,咱們也不賭多,就賭十顆錙銖?!笔栒f著就去懷里掏出了十顆錙銖,“我知道這和七哥和你的賭注比起來實在太少,不過有總比沒有好?!?p> 二號挑眉:“好,我就和你來一局。”
“還是比誰的點小?!笔栃Φ?,“二哥,我就先開了。”十三號說著,一掌拍下桌面,五顆骰子都被他震得飛了起來,十三號迅速將第一顆骰子拍近地里,然后第二顆疊在第一顆上拍進地里,如此連著五顆,都拍進了地里,十三號笑道:“二哥,我這是一點?!?p> 十號先拍掌叫好,緊接著十一號、七號也叫了起來,一號和五號放下劍來看,十二號也從邊上湊過來看,大家都對十三號這個“一點”嘖嘖稱奇。
二號也拍掌大笑:“好,你是一點,很好,我不可能比你小了?!?p> 十三號也咧嘴笑了,這時八號道:“這可不一定。”九號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他那里去了。乍一看上去九號就是一個俊朗書生,是暗衛(wèi)里最聰明的人,雖然論武功九號比其他十二個都弱,但是范孟秋凡事都很喜歡派他去做,因為他聰明,總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不過這事兒我做不來,需得老四來?!本盘栃Φ镁?,俯身在四號耳邊說了什么,四號也露出笑容,二人卻只笑不說,十號急道:“你們別光笑,倒是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