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從狗娃有了弟弟，他整天歡天喜地。一片喜洋洋的樣子。甚至有時上課也突然發(fā)出一陣笑聲。當然除了吳老師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有時，同學罵他，他卻毫不在乎，仍然嘻嘻哈哈，他把弟弟兔娃的大名傳遍了整個李家村，甚至鄰村的人也知道狗娃有個弟弟叫兔娃，好學的弟弟叫好好。
狗娃的歡笑聲感染了吳老師，感染了王海林、李紅霞和村里人。村民們看見狗娃那笑嘻嘻的表情也受到感染。一見到狗娃必要議論一番，感覺冬天也變得暖洋洋的。狗娃每天放學不再在路上逗留，而是急匆匆地向家里奔去，他有時拉著楊旭興沖沖地跑去看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弟弟兔娃。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來自鎮(zhèn)上十八個村二十四個小學聚集在夕子鎮(zhèn)中心小學參加三年級的期末聯(lián)考。
吳老師帶領夕子小學三年級二個班來參加考試，之后的兩天。吳老師和學校溝通，讓狗娃參加四年級的考試，狗娃又參加了四年級的全鎮(zhèn)期末考試，在四年級的語文考試中，狗娃作文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句子：“我非池中魚，何須池中游。我是天上鳥，只是還未飛。”而受到閱卷老師的青睞。狗娃的考試成績也出乎夕子小學所有老師的意料，三年級考試成績他排全鎮(zhèn)第一名，就連四年級的考試成績他也名列全校第五名。狗娃那首看似簡單卻又富含深意的白話小詩文大大被傳誦，很多老師甚至不相信這是出于一個三年級學生之手。
從此，俱老師對狗娃的看法也發(fā)生了質的變化，吳老師更是欣喜，他激動地對狗娃說：“好學，你沒有讓我失望，也沒有讓你白老師失望?！惫吠揎@得受寵若驚，他得到了俱老師的夸獎，受到吳老師的表揚，這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狗娃覺得他自己距離心中那最簡單愿望——希望白老師能來看他或者他能見到白老師的愿望又近了一步。
狗娃擠了擠眼向吳老師拋了個媚眼說：“吳老師，你真好看！”吳老師笑了笑用大拇指替他擦了擦鼻子旁邊的灰塵。
冬日里，午后的陽光暗淡無力，像黑夜中昏黃的路燈一樣，讓人感到壓抑，情緒低落。寒假如期而至，那空曠的校園顯得冷冷清清的，學校里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在期盼和興奮中急急地回了家，就連那平日里經常光顧夕子小學的小貓小狗此時也無影無蹤。冷清的校園讓吳老師又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寂寞像旋風一樣席卷而來，撞擊著他的心靈。
假期已經過去三天了，吳老師仍然一個人呆在那個凄冷的辦公室里，她甚至不知要有怎樣的勇氣走出這個房間，面對著四壁，無人說話，她像被人抽了筋骨一樣軟弱無力。丈夫白岳的離去讓她難過，狗娃卻讓她心中時常升起一絲快樂，那種痛苦與歡笑交錯的心里讓她更加難熬。
校園里突然間的冷清讓她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她抱著白岳的照片哭了又哭，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一次又一次被時間瓦解著，那已經沉睡在歲月中曾經清晰的表情漸漸地變得越發(fā)模糊，她只好回憶著給學生上課的日子，和同班同學玩游戲的情景，一起度過元旦同學們拉著她讓她唱歌跳舞的時光，想象著狗娃那既可愛又可笑的動作和行為，那貪玩卻古靈精怪的狗娃永遠游戲第一，學習第三，她不知道白老師為什么回想起為狗娃起名王好學，這與狗娃的實際情況一點也不符合，狗娃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為她度日的一劑良藥，漸漸地在傷痛中撫平她的傷口。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那樣的日子過去了，她期盼著新學期的開始，因為她根本就不想回家，不知該怎樣面對那個原本溫馨的小家現(xiàn)在卻充滿空曠冷清的新婚之房，她想去找她的同事，可是誰還會留下來陪她呢？
幾天之后，吳老師也回到了那個遠方的老家。在她回家之前的前夕，她去了丈夫白岳的老家，探望白岳的父母。
那是一個凄厲悲涼的午后，她去了丈夫白岳的墳前，那座挺立在荒原中孤零零的墳冢，她把從鎮(zhèn)上買來的一束白蘭花和狗娃讓她轉送給白岳的賀卡放在了墳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對著墳冢，她想告訴丈夫白岳曾經無數(shù)次對她提起的狗娃，但是看著那長滿荒草的墳冢卻凝噎梗塞，人以作故，說的再多有何用呢？她的心里卻像被刀切分了無數(shù)塊一樣尖酸疼痛，抑制不住眼淚刷刷的下落。
她欺騙了狗娃，她在那個純真無邪的小孩面前撒了慌，那個善意的謊言卻讓她感到自責與不安。這個謊言何時才是盡頭？她自責，慚愧，而狗娃卻對這個謊言充滿了期待。
寒假里，狗娃成了他弟弟兔娃的看護人，整天圍著兔娃轉悠，或許是受到狗娃的感染，小兔娃很早就顯露出了如同狗娃那樣的可愛機靈。兔娃每每看見狗娃也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很少吱哩哇啦的哭泣。他和弟弟兔娃在一起的日子使得狗娃也忘記了那些本來就儲蓄不深不太多的憂愁和煩惱。這也為王海林和李紅霞減輕了許多負擔。
王海林行走在村中，他也終于能抬起頭，村里土墻上那“多養(yǎng)豬，少生娃?！钡臉苏Z，心里再也沒有那種別扭憋屈之感。
新年來臨了，那種和平日里不一樣的氣氛讓人感受到一份祥和，村子里的角角落落也充滿了年味，鄉(xiāng)村的年味總是那樣十足，濃濃的鄉(xiāng)村情在整個村子里彌散開來，舞龍耍獅鬧社火，村民們走門串戶，紙牌麻將齊上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小伙姑娘、老少爺們搓搓手，齊聚一堂，二萬六條八餅敲得噼里啪啦，商店里的生意總是那樣火爆，煙酒茶水時不時就一搶而空，商店的主人腰包撐得鼓鼓的似要破裂，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外露兩顆大牙，在每一個光顧生意的顧客面前還不忘做一次口頭廣告：缺啥你盡管就來，一村人給你算便宜些。給別人五塊給你就四塊九之類的話。
在小孩子心中春節(jié)要比其他任何一個節(jié)日更值得期盼。小孩們穿花衣，戴新帽，放鞭炮，串門游村走巷道，時不時邀三五好友躲在鄉(xiāng)村里平日玩耍的根據(jù)地里抽煙喝酒猜拳行酒令：哥倆好呀你先喝一口?？ㄆ瑥椫椴浑x手，你請我吃方便面，我請你喝汽水。壓歲錢輪手轉，大孩子賴小孩子，小孩子賴父母。偶爾有幾個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加入孩子們的娛樂中，將小朋友們的壓歲錢不知不覺中裝進自己的口袋里。
狗娃那僅有的二十塊錢壓歲錢早已經進了別人的口袋，一陣失望過后雙眼骨碌一轉，偷了弟弟兔娃的壓歲錢又加入新一輪的‘賽事’中。而每每李紅霞問及時，狗娃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以不知道搪塞，以可能老鼠拉走了為借口拐彎抹角騙一騙可愛的母親，哄一哄慈祥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