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界說:“道長。”紫界急上前,攙扶搖搖欲墜的處依然。紫界說:“道長,你受了傷嗎?”處依然說:“指令上人,這和尚的功夫好毒?!?p> 紫界說:“那和尚手掌上有毒嗎?”處依然說:“正是,毒砂掌的功夫我生平見過不少,但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今日幾乎性命不保?!弊辖缯f:“咱們現(xiàn)在如何是好?”處依然說:“找偏僻的地方住下吧?!?p> 紫界背著處依然走出小巷,沿著寂靜的街道快步而行。處依然傷患惡化,持續(xù)吐血。紫界初來這里,人生路不熟,盡往少人的地方去,找到一家小客棧住下。
處依然說:“快找一只大缸,盛滿清水?!弊辖鐏淼街性恢挂蝗?,已明白打賞人的道理,立刻吩咐掌柜去做。過了一頓飯時間,水缸已來,處依然坐在里面,一陣時間,陣陣煙氣夾雜惡臭的味道傳出來,整缸清水變渾濁。
紫界心想:道長的內(nèi)功很深厚。處依然說:“好孩子,再去換一缸清水來。”如是者連換了幾缸水,處依然才驅(qū)除毒汁,水中再無顏色,也聞不到惡臭味。
處依然說:“沒事拉?!弊辖缯f:“幸好沒事了,你要吃什么,我叫人去買?!碧幰廊徽f:“我性命已無大礙,但內(nèi)臟毒氣未凈,如不盡快清除,不免終身殘廢?!碧幰廊婚_了一張藥方,只因深夜,只得叫紫界明天一早去執(zhí)。
次日清晨。紫界離開客棧,到街上找尋藥物。紫界接連走了七八家藥店,也說這幾枚藥沒有了。紫界心想:定是指令上人知道道長要這些藥,所以給買走了。紫界死心不息,到處去找,到最后只好回來對處依然說。
處依然說:“凡人有生必有死,又何必哀傷呢?”
處依然說完,盤膝用功起來,紫界不敢驚動打擾,悄悄走出房外。突然,店小二拿著一封信給紫界說:“客官。有封信轉(zhuǎn)交給你。”
紫界撕開封皮,抽出一張白紙,上面寫道,我在城西十里的湖邊等你,有要緊事和你說,快來。下款處沒有除名,只有一個乞丐的頭像。紫界心想:薛賢弟知道我在這里?他聰明伶俐,買藥的事要和他商量一下。
紫界滿懷歡喜,急不及待離開客棧,飛奔上街。街上什么都有得賣。紫界想到紫界尚未吃飯,于是帶上一些糕點,匆匆出發(fā)。
大興府城外以西十里。漫天飛雪中,紫界來到一個小小湖泊前,見四野無人,湖邊長滿梅花,景致甚是清秀。紫界心想:莫非他等不到我來,先回去了?紫界茫然若失之際,忽然水聲響動。
一個少女持帳蕩舟,慢慢劃近,見她方當妙齡,不過十六七歲,肌膚****,容色絕麗,猶如仙女下凡。她,正是薛冰清。
紫界只覺眼前生化,不禁看得目瞪口呆。薛冰清說:“紫哥哥,上船來吧。”紫界心想:這不是薛賢弟的聲音嗎,但一個康臟小叫花,怎么忽然變成了仙女?薛冰清說:“我是你的薛賢弟,你不睬我了嗎?”
紫界說:“你,你。”薛冰清說:“我本是女子,誰要你薛賢弟,薛賢弟的叫我啊?!弊辖缛鐗舫跣?,心神漸定,躍上船來。薛冰清把小舟蕩到湖心,取出早已預備的酒菜。薛冰清說:“咱們在這里喝酒賞雪,那不好嗎?”
紫界說:“我真糊涂,一直當你是男的,以后不能再叫你薛賢弟了?!毖Ρ逭f:“你可以叫我清妹,我爹爹也是這樣叫我的?!弊辖缯f:“啊,對了。”“我?guī)Я烁恻c來給你。”紫界打開一看,四塊糕點竟在途中給自己壓扁了,不成摸樣。
紫界說:“哎呀,吃不得了?!毖Ρ逭f:“且慢,誰說吃不得?”紫界本想把糕點拋入湖中,卻給薛冰清阻止,伸手接過。
薛冰清說:“我愛吃?!毖Ρ迥闷鹨粔K糕點放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來,甚是珍惜。吃了幾口,竟流下淚來。紫界說:“你怎么了?”薛冰清說:“我生下來就沒了娘,從來沒哪個像你這樣記著我的?!?p> 薛冰清以手帕包起糕點,收入懷中。薛冰清說:“我慢慢吃?!弊辖缯f:“你信上說有要事對我說,是什么事情?”
薛冰清說:“我要跟你說,我不是什么薛賢弟,是清兒,這不是要緊事嗎?”紫界說:“你好人好姐的,為什么要扮成小叫花?!毖Ρ逭f:“我自小沒人疼,唯有扮成小叫花出來啦?!薄罢l對我好,誰就是我的?!?p> 這時薛冰清心情好,竟說要唱個曲兒,紫界把處依然受了內(nèi)傷的事告訴薛冰清。薛冰清說:“我本就奇怪,你滿頭大汗的在街上找藥店,原來是為了這個?”紫界說:“薛賢弟,我騎你的紅馬去附近買藥好嗎?”
紫界這才想起薛冰清的紅馬。薛冰清說:“那紅馬本來是你的,我要了,是想試一試你的?!薄暗礁浇幍暌参幢刭I到藥?!弊辖缧南耄核系降暮吞幍篱L不謀而合,唉,這可如何是好?薛冰清說:“現(xiàn)下唱曲兒,你聽著。”
薛冰清歌聲柔軟,在湖泊間婉轉(zhuǎn)盤旋,無論聲音或一聲,雖然紫界一點也不懂,但也聽得心馳神往。眼前美人如玉,耳聽歌聲,這番甜蜜的光景,紫界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只是他掛著處道長的傷勢,經(jīng)常打岔。
薛冰清說:“你聽我話,咱們就在這兒多玩一會,不用著急?!弊辖缯f:“處道長說若不盡快驅(qū)毒,說不定會殘廢的?!?p> 薛冰清說:“不用煩惱,我包有藥就是?!弊辖缏犙Ρ逖韵轮?,似乎十拿九穩(wěn),再者自己也無別法,只得暫且放寬胸懷,重又坐下。薛冰清說:“你給我點心,這個是還禮。”
紫界說:“給我的?是什么東西?”薛冰清說:“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包袱里放著漢人的衣服,手工精細。紫界說:“多謝你,不過我有衣服穿拉。”薛冰清說:“你來到中原,仍是這樣的打扮,不免惹人麻煩啊。”
紫界說:“這也是,我倒沒想過?!弊辖绠敿疵撓缕っ弊雍屯馀?,束起一頭長發(fā)。
紫界穿上新裝,整個人頓時顯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薛冰清笑瞇瞇的看著,目光中盡是欣賞,喜悅之色。原來薛冰清女兒家心細,早把紫界的身高體重記牢了,為他置身之際遂一絲無誤。
紫界說:“喜歡得很?!毖Ρ逭f:“喜歡什么?”
紫界包起衣服,說:“這衣服是我媽媽親手造的,我要送回去吶?!眱扇艘贿叧院?,一邊聊天,薛冰清說起當日在梓松林怎樣把天河四鬼呆在樹上,如何戲弄通海后等情況。紫界聽得驚喜交集,為只大樂。
談談笑笑間,不覺暮色四合,時將入夜。
薛冰清輕輕握著紫界的手,依偎在他胸前,低首,眉毛余家,氣氛一片溫馨旖旎。薛冰清說:“現(xiàn)今我什么都不怕啦,就算爹爹不要我,你也會要我跟著你的,是不是?”紫界只覺一股甜香圍住他的身體,圍住了湖水,圍住了整個天地,也不知是梅花的香氣,還是薛冰清身上發(fā)出的。
他感到心中充盈著無可言語的幸福。紫界說:“那當然,清兒,我跟你在一起,真是,真是歡喜。”薛冰清說:“唉,這里真好,只可惜我們要走了。”“你不是要去拿藥救處道長嗎?”
紫界說:“啊,到哪里去拿?”薛冰清說:“藥店的那幾味藥,都到哪里去了?”紫界說:“定是給六王府的人搜購去了?!毖Ρ逭f:“不錯,咱們就去六王府拿。”紫界說:“那去不得,咱們?nèi)ブ挥兴兔姆輧??!?p> 薛冰清說:“難道你就忍心讓處道長殘廢,說不定傷勢厲害,還要送命呢?!弊辖缯f:“好,我去,不過你不要去。”薛冰清說:“你再體諒我,我可要受不了啦,要是你遇上危難,難得我獨個兒能活著嗎?”
薛冰清這番表白,盡訴心中情,紫界縱然,如何不明?登時心中一震,不覺感激,愛惜,狂喜,自憐,諸般感受同時涌上心頭。紫界突然間勇氣百倍,斗志如虹,頓覺通海后,連呼等人不可違,他自然不曉得,這就是愛情的驚人力量。
夜深,六王府內(nèi)。紫界和薛冰清飛上屋頂。薛冰清說:“你輕身功夫很好啊?!弊辖缯f:“你的輕功才好呢,姿勢多么好看?!背醺鼤r分,紫界與薛冰清來到王府后院,避過放哨巡邏的衛(wèi)兵,越墻而入。
二人躲于草叢,正商量王府地方寬廣,亭臺樓閣眾多,不知藥材藏在哪里,如何下手是好?薛冰清說:“捉個人來一問便知?!弊辖缯f:“若驚動了童天霞等人,那可不行。”薛冰清說:“那就用聞的,哪兒藥味濃便包保沒錯。”
紫界說:“你看。”陣陣腳步聲自遠而近,只見三人沿著小橋走來。
為首一人昂然闊步,正是小王爺安元風,身后跟著兩名仆役,一個提了一盞風燈以作照明,另一個則提著一個食盒。薛冰清說:“咱們跟蹤他?!卑苍L一行三人在偌大的園林中曲曲折折走了好一會,才來到一座大屋跟前。
門衛(wèi)說:“小王爺。”安元風取過食盒,準備獨自入內(nèi)。安元風說:“你們在此等候?!?p> 紫界與薛冰清不動聲色,避過親兵耳目。二人悄悄繞道屋側(cè)無人之處,透過窗戶往內(nèi)窺視。只見安元風正把食盒放在地上。紫界啊了一聲。
屋里是個極高廣的廳堂,除了橫梁直柱,并無家具,廳心處卻矗立著一個高兩丈,闊三丈的大鐵籠,昏暗燈光下,感覺甚是詭異。
鐵籠內(nèi)有床有桌,床上并肩坐著一男一女,赫然是念一和念此物。紫界心想:他們怎會在這里?是了,定是給安元風捉了來。那安元風卻是什么心思?到底愛這姑娘不愛?念一乘著安元風俯身之際,突然撲上。兩爪鼓盡余力,穿出鐵籠之間。
安元風哪料到念一重傷之余仍這般勇悍,猝不及防下,咽喉已被狠狠抓住,十指深陷入肉,頸筋賁張,雙目暴突,幾乎斷氣。念此物說:“爹。”念一視安元風為害慘他們父女之人,大有殺之而后快的心,他造夢也想不到自己將要鑄成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