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之內(nèi),燭火搖動。
金公子和一眾仆人正自神情驚慌地看著門庭外走廊上的一幕,兩個丫鬟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一個身形瘦弱的書生正被一頭周身坩青,頭生兩角的怪物環(huán)抱,兩條如樹藤一樣粗糙的龐大手臂如鉗子一般,將鐘林死死抱住。
怪物巨盆大口張著,參差不齊的獠牙,正抵在鐘林的脖頸處,血水混合著綠色黏稠的液體,向下流去,煞是駭人。
“快救人?。 币慌缘膭⒁泐澛暣蠼械?。
而金公子此刻似也反應(yīng)了過來,但仍是渾身發(fā)軟,看著身周的兩個仆人,道:“快,快??!”
那兩個仆人皆是膀大腰圓,孔武有力,這時聽得金公子的呼喚,都是面現(xiàn)懼色,不敢近前。
不過數(shù)個呼吸,眼看鐘林的慘叫聲越來越弱,直到消失。
眾人再拿眼看去,不由亡魂大冒。
只見鐘林赫然成了一具干尸。
那青皮大鬼似乎極為滿意地打了一個嗝,兩道血色氣流從黑不隆冬的鼻孔中噴出。
而后一雙血意瑩瑩的眸子,定在了金公子身上。
“不……”
金公子頓時體若篩糠,驚駭欲死,突然面前一黑,眼看就要步了鐘林的后塵。
就在這時,鐺……
仿若利刃出鞘的清越之聲響起,一道匹練般的光芒亮起,霎那間,劍氣四溢,一室皆白。
金鐵交擊,火花閃爍。
徐行手持一柄長劍,正是金公子腰間所懸的那柄寶劍,被徐行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抽出。
徐行面色凝重地看著不遠處被自己擊退的青皮大鬼。
“山魈?”
徐行冷聲說著,目光驚疑不定。
山魈,古籍記載:“山精形如小兒,獨足向后,夜喜犯人?!?p> 那山魈吃了一劍,臉上被削掉了小半塊皮肉,疼得呲牙咧嘴,看著徐行,目光幾欲噴火,口中更是不停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嘶吼聲。
徐行眉頭皺了皺,但腳下不停,閃過山魈的撲擊,一劍突刺,向山魈眼睛刺去。
不得不說,金公子的這把寶劍不是凡品,在徐行真氣催動之下,方才竟破了山魈的防。
此刻更是“噗呲”一聲,點點寒芒閃爍。
山魈猛然發(fā)出震蕩山寺的慘叫,卻是眼睛被徐行一劍刺中,疼得已然發(fā)狂。
翠屏山深處·山神靈境。
白色靈氣如霧一般四處散逸,道道紅色紋路形成的神域之網(wǎng),在靈氣潮汐的層層卷動下,沙沙作響。
頭戴藍色方巾,一身皓白秀才長衫的青年,長身玉立,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神殿,溫潤如玉的目光,有著一絲感慨。
“翠屏山神天生神靈,不想也難逃隕落命運。”
遠處的神殿大氣磅礴,雕梁畫棟,處處透著神道的威嚴(yán)氣息。
但此刻琉璃瓦早已褪色,給人以一副破敗之感,而不遠處的十里靈池,其上四處激蕩的靈氣,將一池荷花遮蔽的朦朦朧朧,然而在薛周眼中,不難看到荷花仙草凋零枯萎。
薛周皺了皺眉,放出神識感知片刻,清聲道:“山神符印不在此處……”
翠屏山山神原是古青州之地為數(shù)不多的天生地祇。
所謂地祇,應(yīng)靈脈地氣而生,執(zhí)掌神之權(quán)柄。
他們是此界最早的一批神靈,不過時移世易,隨著人道崛起,煉氣士大興于世,許多天生神靈早已隕落。
因此,此界山神、江河湖泊的神祇之位,大部分已是落在仙道大宗之手。
仙道大宗敕封自家門中自知渡不過三災(zāi)的金丹長老,使得他們把持一方神道權(quán)柄,行云布雨,調(diào)理地脈,以此延綿福澤。
薛周放出神念,半晌,見遍尋不得山神符印,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
此刻山寺之中,一人一鬼的戰(zhàn)斗,也漸漸僵持了下來。
山魈勢大力沉,猙獰兇惡,被徐行連連刺中身形,自己反擊卻時時落空,已是怒到發(fā)狂。
“哧……”
隨著一聲聲利刃切割的聲音,山魈似乎漸漸察覺到自己的不利處境,望著徐行的血色瞳孔閃過恐懼,長吼一聲,竟是轉(zhuǎn)身就向院中跑去。
見此,徐行冷喝一聲,腳踏罡步,手持青鋒,斬出一道道煊煊赫赫的劍光,卻是封鎖住了山魈的去路。
而隨著時間流逝,如此之大的動靜,也驚動了山寺之中的和尚。
遠處燈火重重,人聲嘈雜。
“阿彌陀佛……孽畜,休得傷……”
一聲佛號響起,住持卻是來到院中,目光驚喜地望向院中的山魈。手中一串佛珠金光幽幽閃爍,正要揮手祭出,卻聽砰的一聲悶響。
“這……”
卻見徐行劍光所至,山魈頭顱沖天而起,而山魈高大的身軀向前沖了兩步,轟然倒地。
徐行轉(zhuǎn)過身來,正待開口,卻聽鐺的一聲,山魈落地之處不遠,一枚赤青二色光暈包裹的玉印。
“山君之?。俊弊〕置嫔孔?,驚呼道。
徐行眼眸微動,走上前去撿起,眉頭不由皺了皺,“此物有些名堂……”
然而這時異變陡生,赤青二光大熾,一道道璀璨奪目的光暈圈圈蕩出,頓時將徐行包裹。
見得此般異象,莫說住持目瞪口呆,出門張望的金劉二人已是如見神跡,震撼莫名。
翠屏山深處·山神靈境。
薛周心頭咯噔一下,看到前方轟然崩塌的靈池,心緒激蕩,一時之間,連偽裝聲線都是難以做到,如雛鳳清鳴的悅耳聲音響起,“地龍崩碎,靈氣殆盡……這是要遭天遣的吧?”
此念微轉(zhuǎn),咔嚓一聲,翠屏山神靈境應(yīng)聲而碎。
薛周星眸明爍,轉(zhuǎn)頭望向大覺禪寺方向,心念一動,弱柳扶風(fēng),原地人影杳渺。
徐行望著手中已成粉末細(xì)沙的山神之印,目光深深,感受到掌心不停傳來的熾熱滾燙,心頭若有所悟。
大覺禪寺住持上前一步,雙掌合十,道:“徐施主,可還好?”
徐行回轉(zhuǎn)神思,神情鎮(zhèn)定,搖了搖頭道:“無事。”
住持沉默稍許,自顧自說道:“月前,翠屏山東山絕壁無故崩塌,想來是那山君崩徂了,貧僧雖不知徐施主以何手段,將哪山君之印化為齏粉,但……已是一場塌天之禍!”
“哦?”徐行微露驚容,望向大覺寺的和尚,“初見之時,這和尚周身分明靈機全無,道行淺薄,為何此刻卻給人以智慧通透之感?”
大覺禪寺住持瘦削的面龐上現(xiàn)出了欲言又止之色,最終還是沒有多做解釋,僅僅長嘆一聲,道:“徐施主好自為之?!?p> 徐行眉頭緊鎖地望著住持遠去的蒼老背影,默然無語。
“看來……是這山神符印牽涉了一些未知的東西了。還有那可帶我橫渡虛空的青銅碎片,到底是一件什么樣的存在?區(qū)區(qū)一片碎片……”
徐行正自思索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一把驚訝的聲音,“徐兄,方才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