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佗的廳堂里布置得倒不算夸張,并沒有黃金珠寶之類的擺設(shè),但房頂上一顆極大的夜明珠照得如同白晝,只這顆夜明珠就是無價之寶,房梁、檐角和庭柱上的雕刻,也十分精致。
坐定之后,孟佗向司隸校尉的領(lǐng)頭之人說道:“此次多勞王將軍親自出動,才將這陶商帶回來,要是換了其他人,恐怕還真不會如此順利!”
“哈哈哈,孟先生不必客氣,你我既為朋友,就當(dāng)彼此照應(yīng),而且此事也是許校尉交代,在下也不得不全力而為!”說到這里,王將軍目光微凜:“不過那劉威,私設(shè)刑堂,把陶商藏得極深,動用了許多人才找到秘密之地,去的晚一步,這陶商恐怕就性命不保了?!?p> 孟佗當(dāng)然聽得出來王將軍這是在表功,勉強笑笑:“王將軍幫忙,日后定有厚報,眼下舍弟喪命,待完結(jié)此事,我自會登門拜訪!”
趙將軍抱拳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氣,都是互相幫忙!”
張全冷聲道:“還好劉威這個蠢貨沒有鬧出人命來,要是這陶商死了,逼急了陶謙,趙延這小子也要受連累,何進那邊更會笑話我等!”
孟佗冷笑道:“劉威這些小嘍羅,焉能知主公大計,此事若不追查到底,我心難安,管家明日還請帶我去見主公!”
張全擺擺手:“此事何須勞煩主公?明日我?guī)闳フ亿w延,看他如何說法,要是他還不知輕重,再讓主公出面,就算是趙忠那里,也是失了禮的?!?p> “好,如此就有勞管家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張全細聲笑道:“你我相互提攜,令弟遭難,你要節(jié)哀順變,天色已晚,就不多打擾了?!?p> 孟佗長嘆一聲,臉色沉郁,但孟關(guān)之死已成定局,他雖然痛心,但也在考慮從這件事中榨取最大的好處,這才是他作為商人的本性,孟佗這一生之中在家族中經(jīng)歷無數(shù)明爭暗斗,見識了太多的離散,早已有些麻木了。
送走張全等人,孟佗在院中呆立良久,緩步走向西院,小院中,白紙糊的燈籠掛在走廊中發(fā)出暗淡的光芒,孟關(guān)的靈堂設(shè)在這里,兩個婦女帶著一個孩童守候著,幾個下人在門口打盹。
孟佗站在院中看著靈堂中的棺木,想了想微微搖頭,坐在院中的青石凳子上,月光灑下來,樹影下的影子顯得十分孤獨。
“老二,若不是你平日里常說起陶商,這次不管他是誰的兒子,我都會讓他給你陪葬,也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平日里對你嚴厲,是希望你能繼承家業(yè),我為了家族,跟隨十常侍,名聲敗壞,孟家的基業(yè)本指望在你身上,當(dāng)真是天意弄人啊,難道我當(dāng)初的選擇,真的錯了么?”
垂首輕嘆,孟佗的神色變得悲傷而又無奈,這一刻似乎蒼老了許多,眉宇之間,時而狠戾,時而憂愁,也不知道這片刻時間,他的心中閃過了多少主意。
半夜時分,一名家丁從外面匆匆走進來,來到孟佗身邊輕聲道:“主人,孟護衛(wèi)醒了,要見主人!”
孟佗神色一振,起身道:“走,去看看?!?p> 另一邊,陶商被帶到一個房間,洗漱了一下,有人替他擦了上藥,換了干凈的衣服,飽餐一頓,才覺得精神好了許多,已經(jīng)到了半夜,反正什么也做不了,干脆養(yǎng)足精神明天再看孟佗的反應(yīng)吧。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人叫醒去見孟佗,這次去的并非孟佗的廳房,陶商走進去一看,卻是孟關(guān)那個護衛(wèi)孟虎的房間,孟虎壯碩的身軀斜躺在床上,已經(jīng)醒轉(zhuǎn)過來,面色蒼白,看到走進來的陶商,微微點頭示意。
“進來吧?!泵腺﹂T口的陶商說道:“孟虎把昨天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看來此事陶興早有預(yù)謀,你二人大意被襲擊,那么多人,偏偏舍弟死于亂戰(zhàn),也該他要遭殃,此事我自會討個說法?!?p> 陶商走到床前,孟虎的傷勢還是很重,尤其他死命去救孟關(guān)的時候,背后被人砍了好幾刀,要不是他派去的護衛(wèi)暗中保護,恐怕早已性命不???,以陶商的觀察,孟虎是很難再恢復(fù)到往常的狀態(tài)了。
今天孟佗的神態(tài)明顯比昨晚溫和了許多,陶商言道:“有孟大哥出手,諒那陶興和劉威難逃制裁,只可惜孟賢弟不能復(fù)生,我想先去祭拜一番,不知可否方便?”
“唉,去吧!”孟佗一聲嘆息,提起孟關(guān)眼神微凜,頓了頓說道:“祭拜過后你還是回縣衙去吧,今日要提審,你盡管照實說話,公堂之上,他周暉也不敢徇私舞弊?!?p> “陶興抓到了嗎?”陶商詫異道,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當(dāng)然也要他來結(jié)束,聽孟佗的口氣,陶興也抓到了,這才一晚上的時間,不得不說,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
孟佗冷哼一聲:“哼,這里可是洛陽城,區(qū)區(qū)一個喪家之犬,他能躲到哪里去?”
陶商悔然輕嘆道:“家中出此敗類,又連累孟賢弟,我心中愧疚之至?!?p> “去吧!”孟佗無心再談昨天的事,無力地擺擺手,在陶商臨出門時又道:“記住,公堂上莫忘了劉威私設(shè)囚牢之事!”
陶商出了門,跟著一名家丁來到孟關(guān)的靈堂,上了三炷香,看到還留下個五六歲的孩童,頓時心里的愧疚變成真的了,那小孩稚嫩的眼神一直看著陶商,讓他有些心虛,草草囑托了孟關(guān)夫人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斗爭,總會帶來不必要的犧牲,比如這些無辜的婦孺,但事情往往就是這么殘酷,他不利用孟關(guān),自己和家人就不得安寧,甚至被陶興迫害。
但愿這小孩能夠平安長大吧,亂世即至,誰知道以后會發(fā)生什么,將來還要面對更多的生死別離,這些小小的犧牲才只是開端而已。
走出院門,陶商輕舒一口氣,心中安慰著自己,尋找開脫的理由!